12
戴维·李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他的行为举止非常平静——平静得几乎有些不自然了。他朝他们走过来,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他面色凝重,带着一种询问的神情看着约翰逊上校。
灯光照着他前额的一绺头发,勾勒出他那敏感的颧骨的轮廓。他看上去非常年轻,一点儿都不像是死在楼上的那个干瘪老人的儿子。
“啊,先生们,”他说,“我能告诉你们些什么?”
约翰逊上校说:
“我了解到,李先生,今天下午在你父亲的房间里有过一个类似家庭会议的聚会?”
“是有过,但那是非常随便的,我的意思是,那并不是一次正式的家庭会议。”
“那儿发生了什么事?”
戴维·李平静地回答:
“我父亲心情很不好,他是一个老人了,又是残废,我们当然应该体谅他,可他把我们叫去好像就是为了——嗯——恶意刁难我们,发泄他的怒气。”
“你能记起他说了些什么吗?”
戴维平静地说:
“都是些很愚蠢的话,他说我们没用——每个人都是——家里就没有一个像样的男人!他说皮拉尔——她是我的西班牙外甥女——一个就顶我们俩。他说——”戴维停住了。
波洛说:
“李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请最好用原话。”
戴维尴尬地说:
“他的话相当粗俗——说他希望在这世上的什么地方他还有更好的儿子——即使他们是私生子……”
他的脸上露出了对他所复述的话的厌恶之情。萨格登警监抬起头来,突然警觉起来,他向前欠欠身,说:
“你父亲对你的哥哥乔治·李说了什么特别的话吗?”
“对乔治?我不记得了。噢,对,我想他告诉他今后要裁减他的开支,他会减少他的生活费。乔治非常不高兴,气得脸红得像只火鸡,他激动地说钱少了他不可能应付得了,我父亲则很冷静地说他必须去应付,他说他最好让他妻子帮着他节省开支。这是一个很恶毒的挖苦——乔治一直是最会精打细算的一个——对每个便士都要斤斤计较。而马格达伦,我认为,是比较会花钱的——她很奢侈。”
波洛说:
“这么说,她也被惹恼了?”
“是的,除此之外,他还说了别的一些很粗鲁的话——提到她曾和一个退役的海军军官住在一起,他当然是指她的父亲,可那话听起来很暖昧。马格达伦脸都涨红了,我不怪她。”
波洛说:
“你父亲提到他已故的妻子——你的母亲了吗?”
热血涌上了戴维的太阳穴,他的手紧紧地抓住面前的桌子,微微地颤抖着。
他结结巴巴地说:
“是的,他提到了,他侮辱了她。”
约翰逊上校说:
“他说了什么?”
戴维的语气很生硬,他说:
“我不记得了,只提到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
波洛轻声说:
“你母亲去世很多年了?”
戴维简短地说:
“她死的时候我还是个孩子。”
“她在这儿的生活——也许——不是——很幸福?”
戴维轻蔑地笑了一下:
“和我父亲那样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谁能幸福呢?我母亲是一个圣女,她是带着一颗破碎的心离开人世的。”
波洛接着说:
“你父亲也许为她的死感到很难过?”
戴维急忙说:
“我不知道,我离开了家。”
他停了一下接着说:
“你们可能不知道,到这次回来看他之前,我已经有快二十年没见过我父亲了,所以你们要明白,关于他的生活习惯、他的敌人或是这儿一直怎么样之类的事儿,我是不能给你们提供太多情况的。”
约翰逊上校问道:
“你知道你父亲在他卧室的保险箱里放了好多值钱的钻石吗?”
戴维不感兴趣地说:
“是吗?这件事看起来挺愚蠢的。”
约翰逊说:
“你能简要地叙述一下你昨晚的活动吗?”
“我的?噢,我很快就从餐桌那儿走开了,我觉得一群人围坐在桌边儿喝葡萄酒挺无聊的。此外,我看得出艾尔弗雷德和哈里快吵起来了。我讨厌看别人吵架,于是我就溜了出来,跑到音乐室去弹钢琴。”
波洛问道:
“音乐室在客厅的隔壁,是吗?”
“对,我弹了有好一阵儿——直到——直到事情发生。”
“你到底听见了些什么?”
“噢!楼上的什么地方远远地传来了家具翻倒的声音,接着就是一声可怕的喊叫。”
他又攥紧了他的手:“就像一个地狱里的灵魂。上帝,它太可怕了!”
约翰逊说:
“你是一个人在音乐室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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