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对话显然使病人很开心。她心想:
“其实,他太年轻了。”——可是嘴上却说道:
“您该结婚了,大夫。”
4
罗迪走进花园,穿过一片平坦的草地,沿着用石块铺成的小路信步走进了精心莳弄的菜园。此时此地勾起了他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不能排除,他和埃莉诺总有一天会在这里——H庄园生活。他本人倒是喜欢农村生活,可是埃莉诺……相比之下,她可能更愿意在伦敦定居吧?说真的,他赞叹地想道,埃莉诺简直是美的化身!看着她就令人心旷神怡,和她谈话叫你乐而不倦。她是这样的娴静,这样的骄傲……在他眼前勾画出的未来的绚丽色彩,叫人心驰神往。他和埃莉诺快要结婚了。在婚后的最初日子里,看来,他们会困难些,但是也没有特别值得担心的理由。他由衷地希望婶母能多活些年……她一向关心他,让他来这儿度假,对他的一切,事无巨细都感兴趣。他丢开了婶母注定要死去的想法(罗迪忍受不了令人不快的思想和感受)。可是婶母一死……以后他将在这里过舒服生活了,特别是如果有足够的钱经营庄园的话。他很想知道,婶母将如何处置她的全部财产?不过这不会成为问题的。不错,很多事常常取决于谁有钱——丈夫还是妻子。可是埃莉诺不会那样行事,她行止有度,对钱财一向不大介意。不,不,无论如何,没有必要对这个事儿牵肠挂肚。罗迪满意地想着。于是他穿过用篱笆围着的花园小门走进小树林,继续悠然自得地散步了。可惜,这儿的水仙花已经凋败了,然而太阳的光点照射在翠绿的小草上,是多么美妙动人啊!一瞬间,一种莫名其妙的烦扰向罗迪袭来,好像一片乌云遮住了他那一秒钟前还是闲适的、万事如意的心境。他模模糊糊地想到,甚至不是想到,而是感觉到:我缺少点什么,我需要点什么,可是究竟是什么,是什么呢?……
透过枝叶茂密的绿荫洒落下来的金色阳光,温馨的空气——这一切蓦地使他产生了一种惶恐、烦躁的情绪。罗迪觉得他血管中的血流速加快了,心脏跳动得更猛烈了。正在这时,从茂密的树丛中走出来一位姑娘,浅金黄色的卷发熠熠发光,双颊泛起淡淡的柔和的红晕,宛如野蔷薇花的颜色。姑娘径直向他走来。
罗迪心想:“多么美,超群绝伦,令人震惊的美。”他像着了魔一样站在那儿,没有力气挪动一下脚步,连喘口气也无能为力了。他只感到四周像旋转的木马一样转动摇晃起来,一切都混杂在五颜六色而又七颠八倒的杂乱无章之中了。姑娘突然停住了脚步,然后踟蹰地走到他跟前,试探着说道:
“您不记得我了吧,罗迪先生?难怪,这么久……我叫玛丽·杰勒德,在更房住。”
像被雷击中而站在那里发呆的罗迪渐渐恢复了说话的能力。
“您就是玛丽·杰勒德?”
“我和过去您看见我的时候自然不一样了。”
“是呀。”年轻人说道,“您变得很厉害。我真认不出来了。”
他仍然看着她,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连身后的脚步声也没觉察到。可是玛丽听到了,她举目望去,原来是埃莉诺。
埃莉诺伫立片刻,然后说道:
“喂,玛丽。”
“您好,埃莉诺小姐。又看到您了,真高兴。韦尔曼太太可想念您了。”
“我们好长时间没见面了,玛丽。噢,奥布赖恩护士让我来找您。她想让您帮忙扶起韦尔曼太太。”
玛丽忙回答说:
“好,我马上去。”
她立即跑回屋去。埃莉诺默默地望着她的背影。玛丽跑得那么轻盈,姿态那么优美。她的每一个动作天生就是袅袅婷婷的。
罗迪轻声说道:
“绝代佳人,女性之王……”
假如他在等待埃莉诺的附和,那只能是大失所望:姑娘一声没吭。
5
“喂,玛丽,走吧,多好的电影啊。”
“谢谢,特德。可我不想去。”
特德不悦地说道:
“我不理解你,玛丽。你变了。”
“没有。特德。”
“变了,我看到了。我认为这是因为你在讲究的学校里念过书,然后又去德国。我们配不上你了,你差不多是个小姐了,玛丽。”
姑娘有些恼怒地说:
“差不多——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可是谁现在挑剔这个呢!”
身着黑色紧身裙的毕晓普太太出人意外地出现在年轻人的眼前。特德后退了几步,恭敬地打着招呼:
“晚上好,毕晓普太大。”
毕晓普太太和善地点点头回敬道:
“晚上好,特德。晚上好,玛丽。”
她像张满风帆的护航船一样不停步地从旁边走过去了。
玛丽像有心事似地目送着她说道:
“她不喜欢我。”
“这是又羡慕又嫉炉,再不能是别的。”特德板着面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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