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窸窸窣窣。
夜合花闭合的树叶里发出银铃一样的笑声。
是女子的声音,也有男人的声音,夹杂着间或的喘息,像情人苟且时的肆意张扬。
古婆婆脸都绿了,肩头上的蜡烛剧烈地摇晃。
“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她咬牙切齿,只差没有冲过去。
没有人知道发生过什么,没有人知道她和一棵树之间有何怨恨,但古婆婆的表情,仿佛不共戴天,仿佛你存我亡!
“叮当”,一把匕首掉在地上,掉在辛和手边,是从树里掉出来的。辛和几乎是立刻跳起来冲向古婆婆,陈悦连阻拦都未来及。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辛和喊。没有谁可以容忍杀死自己妹妹的凶手站在面前。
“是她自己杀了自己。”古婆婆冷冷说,一抄手就抓住了辛和的手腕。
看起来一个干瘪老太婆,力气却无比巨大。辛和被他抓住,分毫动弹不得。
妻子被杀死,心爱的女人被抓住,陈悦忘记了恐惧。
他扑过去,却被古婆婆轻而易举地推开。
不,不是古婆婆。
不,也不是被推开的。
是拉开。
夜合花树上探出如丝的花瓣,像铁丝,绞住他的脖子。
“陈悦。”辛和叫了一句。
陈悦脸胀得通红,已经发不出声音。
古婆婆的脸凑到辛和面前,眯着眼睛,嘿嘿笑道:“我一直奇怪那女人的眼睛到哪里去了,原来被换在你身上。你倒懂得伤人者反噬其身啊。”
难道她的眼睛是辛然的?辛和怔了一下,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装的眼睛竟是辛然的。
如果可能,她宁愿不要这双眼睛,宁愿不要看到东西。
辛和开始挣扎。
但是无从挣扎。
她是古婆婆手里的猎物,随时随地任人宰割。
古婆婆道:“我这花树又有了上好的肥料。”朝辛和的右手点了点头。
匕首好像突然有了生命。软化,变成一条血红的蚯蚓,顺着辛和的胳膊往上爬。
辛和惊恐地大叫。
无用。
匕首割破她的衣服,刺破她的皮肤,整个潜伏进去,沿着薄薄的血管壁爬行,仿佛随时可能扎破青愣愣的血管壁,鲜血,随时可能喷薄而出。
向上。
再向上。
静脉直通心房。
血蚯蚓在辛和的颈动脉旁停了下来,眼看就要扎进去,陈悦突然大喊:“不——”是拒绝,也是惨叫,他两眼暴突,目眦尽裂。鬼神都被他吓一跳。
夜合花瑟缩了一下。月亮躲了起来,只留下被灯笼烛火映得猩红的云朵,漂浮在空中,仿佛酝酿着一场腥风血雨。
古婆婆看了他一眼,笑道:“怪道辛然能嫉妒成那样,原来你们之间,当真有一腿。”
她最恨的就是男人背着妻子偷情。
陈悦没有偷情,但他的心不在辛然身上,这比偷情更恶劣。
“小姑娘,就用你的眼睛祭祀你妹妹吧。”古婆婆冷笑。
匕首人立起来,站在辛和的肩膀上,又变回一般的模样,尖锐的刃尖,直扎向辛和的双眼。
24
哈哈。
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笑,大笑,夜合花树疯狂地颤抖起来,树枝树叶呼啦啦响,每一朵花都好像在笑,笑得惨烈,笑得痛不欲生。
陈悦被夜合花树死死勒住,一口气也喘不出。
段落心里生出一种难以抑制的恐惧感,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比看见千百个死人还要恐怖。
果然,古婆婆冲到夜合花树面前:“你们笑什么?”她质问。
没有人回答,树怎么会回答人的话呢?
可是树怎么会笑,笑得那么凄惨?
“不许笑!”古婆婆喊,匕首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她手里,雪亮地,插进了树皮。
一刀划破。
血如泉涌。
树怎么会流血?
段落怔在那里,辛和也怔在那里,只有陈悦,
陈悦用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古婆婆,他张嘴说话,声音却绝对不是他的。
他说:“冰冰,你杀了他们一次,难道还要再杀第二次吗?”
“你是谁?”古婆婆一怔,“你怎么知道是我杀了他们?你怎么知道?”
陈悦不语,扭过脸不看她。
树还在笑,笑声如嘲讽。古婆婆的手痛苦地抓住发簪,拔掉,头发散开,苍白的头发在风中飞舞,十分可怖。
“你是谁?”她抓住陈悦的双肩。
“我谁都不是。”陈悦冷然道。
“不,你不是陈悦,你不是陈悦!”古婆婆的声音尖锐可怕,“他们是该死的,他们是该死的!”她又哭又笑,脸上现出一番几近痴狂的神情。
“谁该死?她杀了谁?”段落悄悄拉了一下辛和的衣服,辛和摇头。她怎么可能知道?无门镇里的事情,要问,也该问夭夭。夭夭正站在红灯笼边出神。
他们四人各有一盏灯笼,刚才餐馆外也有一盏,皆被这几人拎到此处。
五站灯笼插在墙头上,五站灯笼已经灭了三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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