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虽然是早就知道的事实,再一次听见,还是差点又昏过去。
“我要见他。”她挣扎着站起来。
“已经埋了。”夭夭按住她,一天之内遭遇上吊和挖心两次重伤,辛和已经虚弱到连夭夭的力气都比她大。
夭夭担心地看着墙头上泯灭殆尽的红灯笼。
灯笼灭了,她要死了吧。夭夭的心里诺诺的,有点难过,可是心已经变硬。
“我要见她,还有然然。”辛和躺在地上,有气无力。
辛然死去的模样一直在眼前,陈悦被吞噬的模样也历历在目。多么希望是一场噩梦,这场梦就是生活。
段落默不作声地起身,开始挖坑。
刚刚填满的坑,再一次挖开。
“你做什么?”夭夭沉着小脸问。
“她既然要见,为什么不让她见?”段落的声音也是麻木。
一个人临死之前的最后一个愿望不得满足,会不会死不瞑目?
他不希望辛和死不瞑目。
死人和活人终要见面,死人终要带走活人,一起下地狱。
“都已经死了,还不容安宁。”夭夭没有阻止,只是轻声叹息。
辛和没说话,她的手按在夭夭的肩膀上。
已经站不起来了,只能爬,爬向深坑,只为最后一眼。
古婆婆屋子里东西齐全,段落有很好的挖坑工具,所以,埋上,又挖开,不过是一会儿功夫。
辛和爬过去,已经可以看见陈悦。
陈悦不是陈悦,只是一副白骨。
每个人都有白骨,人和人没有分别。
辛和的手指抚摸过惨白的头颅,干枯。
陈悦身旁,躺的是辛然。辛然没有眼睛,头颅上两个深深的洞孔仿佛控诉。
“我用了她的眼睛。”辛和笑,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他不是陈悦,她也不是辛然。”段落忍不住插嘴,被夭夭瞪了一眼,明明说好刚才的话不告诉任何人,为什么又多嘴说出来?
“什么?”辛和仰起头,“不是陈悦,不是然然?可是分明看着他们死去。难道,是我看错了?他们还没死?”她满脸喜悦和期待。
“不,他们已经死了,而且死去很久了。”
“很久?很久是什么意思?你要解释清楚!”辛和很着急,她越发糊涂,弄不明白。
段落解释不清,只能求助夭夭。夭夭叹了口气,说:“其实你是法医,应该能看辛然这具身体,早在三天前就已经死了。”
尸体已经僵冷,而且尸斑深黑,的确不是才死的人。
可是,如果她三天前已经死去,那么这几天她见的是谁?莫不是鬼吗?
尤其那女子的指甲还曾深深地插进了自己的眼眶。
“她是怎么死的?”辛和终于问。
“夜合花,在她开始妒忌你的时候就被夜合花吸走了生魂,你我所见,不过是行尸走肉。”
行尸走肉,被人操控,做出许许多多反常的举动,包括挖去她的双眼。
但,行尸走肉,怎么会引他们来了,又让他们快走?
只是灵魂,附着在身体上,却无法主宰。
悲悯。
“陈悦,其实是一个身体进驻了两个灵魂。一个是陈悦自己,一个是其他人。在他租房子时就住进去,操控他的心智。”
辛和的心都寒了,原来,身边的人早已经不是自己,只有她,还是她。
她已经不再关心进入陈悦身体的灵魂是谁的,现在在哪里,她无力关心。她现在只想化妆,给辛然化妆,她要送她,美美地上路。
辛和在为辛然化妆,辛然躺在她的面前。
她是一个化妆师,却从来没有为自己妹妹化过妆。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辛和做得很用心。
胭脂水粉,没有谁会随身带,但是古婆婆屋里,很齐全。
一个小小的化妆盒,打开,放在桌子上,盒盖上厚厚的尘土还没擦尽。今天才取出,只用过一次,盒子的主人飘然离开。
辛和把泥土填入辛然的双眼。
双眼,被填得饱满。
画眉石,尖尖的边角,勾勒出钩挑的眉梢。
胭脂,溶了,抹在脸上,涂在唇上,苍白,立刻变得鲜红。
鲜红如血。
她看起来很美丽,她从来没有那么美艳过。
可是她已经死了,死人,再美丽也是无用。
一切归寂,黄土皑皑。
辛和开始念词,陈悦送给她的词。她会,陈悦会,辛然也会。
这首词就像一个牵连,牵连着他们三个人的生命。
两个已经死了,还有一个,独活。
辛和的笑比她的脸色还要惨白,惨白无力。
段落不忍再看,“夭夭,刚才到底怎么回事?”他终于忍不住发问。
“我也不十分清楚。”夭夭叹息,她看起来老成许多。她有六十岁的心智,六岁的容颜,此时看来,却宛如活人,濒临死亡。
段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他想要问,夭夭却已经跪在地上。
跪在地上,查看夜合花树的根。
她说:“这件事,大概只有古婆婆才知道原因,你去问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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