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科的事情当然不能说,所以在杨燕问及游亦杨的学习以及考试方面的问题时,他只能撒谎。杨燕问及他的病情时,他也撒了谎,说自己现在几乎没有再产生过幻觉。
每逢佳节倍思亲,除夕夜,杨燕的情绪激动,原本打算一起观吃饺子看春晚的计划破灭,杨燕一听春晚主持人煽情的主持词,马上泪如雨下,而后就是号啕大哭,最后,她把自己锁在了从前蒙娜住的卧房里,不让游亦杨进入。
游亦杨坐在房门口,听着母亲在里面的哭声,只觉得心都要碎了。不知不觉中,也是满脸泪水。
树皮人适时出现,与游亦杨并排坐下,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给他无声安慰。
游亦杨不想打响指,他潜意识里不想把树皮人当作幻觉,而是一个愿意倾听他胸中郁闷烦恼的朋友,一个可以倾吐一切却不担心对方会泄密的朋友。
“我知道,都会过去的,时间会医好我们的伤。”游亦杨对树皮人强撑起一个苦笑,再次问出那个问题,“你……是我父亲吗?”
树皮人似乎很为难,怔了片刻,艰难地、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游亦杨双眼瞬间又涌出了两行热泪,他不禁提高了声调,倾吐一直以来的心声,颤声说:“爸,我好想你!”
一面说,游亦杨一面用力去抱身边的树皮人,但可想而知,他扑了个空,一下子倒在地上。
就在游亦杨被现实惊醒,为自己刚刚的举动自嘲的时候,房门开了,杨燕站在门口焦急地问:“怎么,你爸回来了?”
游亦杨忙起身,双手三下两下用力擦干脸上的泪,刚想要解释,让母亲面对父亲已死的事实—但很快,他就像是被人当头一棒打了一下,突然抓住杨燕的双肩,高声问:“妈,您说什么?您是不是认为我爸没死?他还会回来?”
杨燕目光瞬间涣散,整个人就要瘫软下去,幸好游亦杨双臂用力支撑住了她,把她搀扶回床上。
“死了,死了,你爸死了。”杨燕呆呆地呢喃着,“是我刚刚精神恍惚,听到你叫‘爸爸’就以为是他回来了。邢院长说了,我这是思念成疾,我总是把愿望和现实混淆,逃避现实,看来我的病情并没有好转。”
游亦杨失落地摇摇头,他刚刚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那就是父亲没死,而母亲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才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问出那样的问题。可现在看来,就跟邢院长说的一样,那不过是母亲因为过度思念一时间精神恍惚罢了。
但游亦杨觉得,此时绝对是一个让母亲打开心扉的好时机,母亲全情投入于对父亲的思念中,不设防,如果这个时候以跟母亲一起怀念父亲作为突破口,说不定能有收获。
于是游亦杨做了一番铺垫之后,自然而然地的把话题引到了父亲书房的那幅画上。
“哦,你说那幅画啊?”杨燕的确放松,而且卸下了防备,像是把游亦杨当成了她倾吐的出口,说出了以往她绝不可能告诉游亦杨的事,“那是你爸的初中女同学送给他的。哼,那个女人竟然对你爸念念不忘,送那种东西给他。”
游亦杨瞪大双眼,媒婆痣女人难道是父亲的初中同学?如果是这样,查清她的身份就不是问题了!
“那个女同学是不是嘴边有一颗痣?”游亦杨语速极快地问。
杨燕想也没想便回答:“是啊,那女人天生一张狐媚脸,初中的时候就把你爸迷得神魂颠倒,算得上是他的初恋情人。”
初恋情人!如果媒婆痣女人真的是父亲的初恋情人,那么父亲就真的有可能为了她徇私舞弊不是吗?没想到母亲给出的线索再次证明了那个他想要推翻的推测。
“妈,您怎么知道的?我爸跟您说的吗?”游亦杨尽量装作不经意地问,生怕自己问得急了,母亲会察觉到什么不肯再说。毕竟这也算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禁忌话题。
杨燕谈及媒婆痣女人,就像是看到了情敌一般,脸色一下子沉下来,“你爸当初骗我,说画是一个男同学送的。但女人都是最敏感的,我看到他看那幅画的表情就敢肯定,那画绝对是那女人送的。所以后来我就想偷偷把那幅画给丢掉,没想到你爸居然先我一步把那画给丢进了楼下的垃圾桶。我想,他一定是想通了,放下了那个女人,一定是的。事实也证明,那之后他的确全身心地回归了家庭,对我也比以往要更好,在模范丈夫中,也算是顶级的。”
游亦杨的心却愈加下沉,他觉得搞不好父亲丢画是因为得知了画并非媒婆痣女人所作,而是女人的情人所作。情敌画的画被他当宝贝挂在书房那么久,得知被骗后,他一定非常愤怒,所以把画丢掉,一气之下跟媒婆痣女人断了来往。
“那女人叫什么?”游亦杨佯装轻描淡写地问。
“王茉雅!”杨燕想也没想就回答,“这个名字我永远忘不了。但我也知道,不能太过纠结于你爸爸的过去,毕竟,我不能抹杀他的过去,就算他心里永远都会给那个女人留一个角落,但他的幸福当下和广阔未来都是我的。我也不必太过计较,那样做等于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游亦杨为母亲的大度超然而感动,但转念一想,难道外人眼中的幸福家庭,相爱的夫妻,其实是建立在母亲对父亲的既往不咎和宽容之上的?那些年,游亦杨虽然就生活在父母身边,但年幼的他又怎么可能洞悉大人们之间这些复杂情感的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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