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一天中比较安静的时刻;公车顶层很少人坐。德斯帕向前走,选个前座坐下来。
他是在车子行进间跳上车的。现在车停了,上来几位乘客,车子沿摄政街继续前进。
又有一位乘客爬上阶梯往前走,坐在前座的另一边。
德斯帕没有注意新上来的人,几分钟之后,有个声音试探般咕哝:“由车顶俯视伦敦真好看,对不对?”
德斯帕回头,一时面露疑惑,接着表情才豁然开朗。
“白罗先生,请原谅,我没看出是你。是的,你说得不错,由这边可以好好鸟瞰世界。以前没装这种玻璃框的时候更棒。”
白罗叹了一口气。“不过客满的下雨天可不见得舒服喔。本国的雨天相当多。”
德斯帕微微一笑。“白罗先生,我看你属于裹紧身子的一派。”
白罗的确裹得好好的,以防备秋天的变化。他穿一件大外套,裹一条围巾。
德斯帕说:“这样跟你相逢,怪怪的。”
他没有注意到围巾下隐藏的微笑。这次邂逅一点都不奇怪。白罗确知德斯帕出门的大概时刻,特意等着他。他很谨慎,不冒险跳上车,却跟着车子走到下一站才上车。
他回答说:“对,自从那天晚上在夏塔纳先生家一别,我们就没再见过面。”
“你不是参加办案吗?”德斯帕问道。
白罗轻轻抓耳朵。
他说:“我思考,不断思考。至于跑来跑去调查,我可不干。跟我的年龄、脾气或体态不相符。”
没想到德斯帕居然说:“思考,呃?你这样还不坏。现在赶来赶去的人太多了。如果大家都安坐着,考虑好事态才进行,那么问题一定比现在少。”
“德斯帕少校,这就是你的人生程序吗?”
对方说:“通常如此。找出方位,算出路线,衡量正反两面的情势,下定决心--然后坚持到底。”他的嘴巴冷冷合起来。
“然后任何因素都不能使你改变方向,呃?”白罗问他。
“噢!我没那么说。太顽固是没有用的。你若犯了错误,就得承认。”
“我想你不常犯错,德斯帕少校。”
“白罗先生,我们都会犯错。”
大概因为对方用了“我们”这个代名词,白罗冷冷地说:“有些人犯的错误比别人少。”
德斯帕望着他,微微一笑说:“白罗先生,你没有失败过吗?”
白罗庄重地说:“上回失败是二十八年前的事了。连那一回也有些隐情--不过没关系。”
德斯帕说:“这个纪录似乎很棒。”他又说:“夏塔纳的命案呢?我猜不算,因为职务上不归你管。”
“不归我管--是的。可是照样冲犯了我的自尊。你明白,有个命案在我眼前发生--有人嘲笑我的破案能力,我认为十分无礼!”
德斯帕淡然说:“不只在你面前发生,也在‘犯罪侦察部’人员面前。”
白罗一本正经说:“这可能是最严重的错误。规规矩矩的巴特探长外貌虽象木头,脑袋可不笨--才不哩。”
德斯帕说:“我有同感,他那种呆相是摆出来的,其实他是精明能干的警官。”
“我想他办这个案子十分积极。”
“噢,他够积极的。有没有看到后座一个外表象军人的家伙?”
白罗回头望。
“这边只有我们俩。”
“噢,好,那他大概在里侧。他从来不放过我。效率真高。还不时改变形貌哩。技巧不错。”
“啊,可惜骗不了你。你的眼光敏捷又准确。”
“我见过一张面孔绝不会忘记--连黑人的面孔也不例外,这一点比大多数人强。”
白罗说:“你正是我需要的人。今天碰到你真巧!我需要一个眼力好、记性好的人。不幸两者很难兼备。我曾问过罗勃兹医生一个问题,没有结果,问洛瑞玛太太也一样。现在我试试你,看能不能得到我要的资料。请你回想你在夏塔纳家玩牌的房间,说说你记得的内容。”
德斯帕显得困惑。“我不大懂。”
“描述一下房间的情形--里面的家俱啦、物品啦。”
德斯帕慢慢地说:“我不知道自己擅不擅于记这种事情。在我的印象中,那个房间相当腐化,根本不象人住的房间。有好多锦缎和丝织品之类的。夏塔纳那种人的房间才会如此。”
“请说明细节--”
德斯帕摇摇头。“我好象没注意。他有几张好地毯。两张波克哈拉产的,还有三、四张上好的波斯地毯,其中一张产自哈马丹,一张产自塔布里斯。有个很棒的大羚羊头--不,那是摆在大厅里。我想是从罗兰-瓦德商店买来的。”“你认为已故的夏塔纳先生不可能出去猎野兽?”
“他不会的。我打赌他除了伏窝的猎物,什么都没射击过。还有什么别的?抱歉让你失望,我真的帮不上忙。小装饰品到处都是,茶几上都摆满了。我只注意到一个很有趣的玩偶。我想来自伊斯特岛吧;精巧的木制品,不常见的。还有一些马来货。不,我恐怕帮不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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