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黑_严立真【完结】(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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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没有想起你那些失踪的事情?”阿昌见伍子荣沉默不语,知道他不喜欢谈这个话题,便找出一个话题来。

  伍子荣坐在柔软的沙发圈椅里,伸了一个小懒腰,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说:“没有。”用手指敲了敲脑门,“这个不好使了,可能某个零件出了故障。”

  阿昌笑道:“你不会在哪搞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故意玩失忆吧。”

  伍子荣喝一口啤酒,说:“嗯,有可能。”

  阿昌笑道:“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伍子荣一想到今后怎么打算,一向不愿意为今后人生发愁的他,突然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无奈地笑了笑,“今后的事情今后说吧。”他不想谈自己的事情。他看得出阿昌对自己的画展还有很多抱怨的话想跟他这个最佳的倾听者讲一讲(伍子荣在朋友当中一向只当倾听者,不喜欢参与争论,所以朋友们送他一个雅号:“最佳的倾听者”),他也想听一听别人的抱怨来消解一下自己的闷烦,严立真曾经跟他说过:“别人的幸福是幸福,自己的幸福不是幸福,别人的不幸不是不幸,自己的不幸才是不幸。但是在通常情况下一个不幸的人如果能够倾听别人的不幸会暂时忘掉自己的不幸。”他想试一试严立真说的话对不对。他说:“还是说你的画展吧,我的事情我现在不想说,一团糟。”

  话题于是又回到阿昌的那次画展,阿昌大骂江洲美术学院那些领导和教授,骂他们一个个眼里只认钱做娘,鉴赏艺术的眼光都被铜臭弄瞎,一个个都只会照本宣课。他愤怒地说:“要是再这样搞下去,再过十年,我们中国的美术学院教出的学生都只会画素描和搞图纸设计了,艺术在他们手里必死无疑。”

  “嗯。”伍子荣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喝着啤酒,半认真半无聊地倾听着。他随阿昌怎么说,不跟他争论。阿昌每次说话一激动起来,就得由他说下去,他容不得别人在这节骨眼上跟他唱反调。

  伍子荣跟阿昌从高中到现在掐指一算,两人的友谊有好几年光景了。他很珍惜自己跟阿昌的友谊,他在伍子荣心目中是唯一一个不沾铜臭而又有独人格的画家。阿昌很有个性,很孤傲,在这个缺失个性和随大流的时代里,阿昌俨然一道特别吸引他的风景,虽然这道风景有时让会有一些景点让他产生抵触,但如果没有这道风景,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会少许多情趣。

  不要假正经(6)

  阿昌是伍子荣的另一个伍子荣,一个伍子荣希望做的艺术家,但又做不成的艺术家,虽然阿昌目前还只是江洲美术学院的一名版画系的普通讲师,但伍子荣却觉得阿昌将来一定会成为陈丹青那种在中国当代画坛中具有影响力又有独立人格的大画家。阿昌在江洲美术学院读书那会学校不支持他开画展,他就在天桥上跟同学搞画展,他很疯狂,敢想敢做,这是中国艺术家最缺乏的品质。他是一个真正热爱绘画艺术的天才,他的绘画作品很有原创性和艺术价值,他在读大二那年就已经拿到过十多项大大小小的美术奖,大三那年他凭借《大山之心》的中国水墨画夺得当年的“齐白石奖”。

  这些伍子荣都看在眼里,阿昌拿美术奖全是凭自己的真本事,绝对没有后台支援。他此时突然又想起阿昌做学生时在天桥上搞画展的情景,止不住笑了笑。那时候伍子荣也参加过阿昌在天桥上搞的个人画展,有两次。记得阿昌第一次搞画展时,阿昌还在读大二。他和几个同学,每人创作了几幅画,他把自己曾经获过奖的五幅画带去供行人参观。那是在西丽天桥走廊里搞的,他们摆开画,本以为会有许多人来参观,但许多行人只是匆匆一瞟而过,根本没有人在意他们的画,相反行人觉得他们是疯子。尤其有一个衣着时髦,像小太妹的女孩跟几个男女青年看了看后指着他们的画说:“这也叫画,我呸,像野猫画的。机器猫都比他们画得好。”

  当时阿昌和毕利差点跟那伙小青年为这件事情打起来。

  阿昌见伍子荣莫名其妙地发笑,便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伍子荣笑道:“你还记不记得你们当年在西丽天桥搞的画展。”

  阿昌笑了笑,说:“一辈子都忘不了。我觉得还是我们那时候的人像人,现在阿跃,阿进他们都丢下画笔进房地产公司搞图纸设计去了。”阿昌说着又激动起来:“现在整个社会全他妈的俗不可耐,一切都只认钱,都成了他妈的金钱奴隶社会。漂亮的女人,只认钱脱裤子,朋友也只认钱谈友谊。这个社会全是一群垃圾人,迟早有一天会崩溃。”

  阿昌的话十分粗鲁,几乎是吼叫出来的。

  伍子荣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阿昌已经失态了。

  伍子荣不知道阿昌最近遭到了什么样的打击,他过去并不是这样的。

  伍子荣本能地朝旁座扫视了一番,果然有不少酒客朝他和阿昌投来异样的目光。他并不在乎旁人怎么看他们,因为在这种场所,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不是你酒后失态,就是他。经常会看到一些酒客发酒疯,或因为交谈不如意等等都会有阿昌这种粗鲁的吼叫声。这跟一个人的素质和地位无关,这跟情绪受到压抑有关,压抑久了谁都会情不自禁地找个宣泄的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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