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傻了,不停大叫,附近村里的人出来看,这才有人提醒我赶紧通知家人。我撒腿就跑,一路上撞翻两次别人晾晒红薯干的托架,一口气跑到三爷爷家。
三爷爷一听这话,房檐下摘下一串猪苦胆便走。
那天下午,我没有上学,发了一下午高烧,妈妈说我肯定是被吓的。
从此以后,我看到三丫头就有点怕怕的感觉。三丫头仿佛也明白自己的病状给别人带来了阴影,上学放学就再也不来叫我了。
我们的关系慢慢生分起来。三丫头本来性格就内向,没几个朋友玩伴,少了我,每次上学放学她都是一个人来来去去。
我根本没有料到,就在那个学期快结束、暑假即将来临的时候,三丫头会出事。
三丫头出事的那天,天空一直阴沉沉的,仿佛预示着某件事即将发生。
那天放学我回来得比较早,因为我们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体育老师有事情,好像是去谁家喝满月酒,就提前放了学。(农村的学校不像城市,老师是有很大便利的)
那天天气非常热,我回到家就喝了两碗冷粥,又缠着奶奶给我从地窖里拿了一根甘蔗,有滋有味地啃。
两截甘蔗啃完,天空就电闪雷鸣下起雨来。我抬头看看爸妈房间桌子上的三五牌座钟,暗自庆幸,要不是提前放学,按照我这个走走玩玩的走路速度,我恐怕还在半路上,免不了要淋成落汤鸡。
那时候,爷爷三兄弟房子是并排在一起的,我父母和爷爷奶奶还没有分家,也住在老房子里。我坐在门口,看着雨点打在门外地上冒起的水泡,看着在雨水中洗澡的蚯蚓和蛤蟆,闻着下雨时特有的凉爽气息,正自写意。这时就看到三爷爷家的大丫头打着伞,手里还抓着一把伞从我家门口经过。
大丫头和我打招呼:“怎么你已经回家了啊?”
我说:“是啊,大姑,我们提前放学了,你给三丫头送伞啊。”因为三丫头的年龄,我一直不习惯叫她小姑,人前人后都直呼三丫头。
大丫头点点头,冲风冒雨去学校了。
我再看到大丫头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分,那时候暴雨差不多已经停止了。大丫头雨靴上全是泥泞,从我家门前经过时,特意喊了我的名字:“雪花银,看到我们家三丫头回来了吗?”
我端着面碗,摇摇头,低头继续吃面。
一碗面没吃完,就看到三爷爷家全家出动了。
原来,大丫头在学校没有接到三丫头,她一路问这个问那个,都说看到三丫头已经回来了。可是到家一看,三丫头根本就没有回来。
那时候三爷爷的家里人都以为三丫头一定是淋了雨,癫痫病犯了,不知道滚倒在什么地方,虽然以往都是春天发病,可这病怕淋雨,淋这么大的雨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三爷爷将情况跟我爷爷和隔壁二爷爷一说,大家都觉得事态很严重,三家人都穿上雨靴带上手电,开始寻找三丫头。
连我也不甘寂寞地紧跟在父亲身后。
那天晚上我一直跟在父亲后面,听大人们扯着喉咙不停地喊,听三奶奶跌跌撞撞不停地哭。这中间有人去了学校,小学校长又派了几个老师过来帮忙一起找。
田里,地里,水渠里,还有三丫头同班同学的家里,到处都找遍了,三丫头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夏天乡下的蚊子特别多,可我记忆里那天晚上一只蚊子也没有来叮咬我,大概是在一起的人比较多吧。
一直找到半夜,大家都死心了,最后我爷爷说了句:“会不会掉河里了?”
其实找到那个时候,每个人都在心中认定三丫头是掉河里去了,可是谁也不愿意把这个点破,但凡有一丁点希望,也不要提及这种后果。三丫头不会游泳,掉河里就是必死无疑了。
我爷爷是个老实人,他这话一说,三爷爷和三奶奶当时就瘫软在泥泞的地上。
上学路上,唯一的一条河就是我们村后面的一条河。
接下来,整个村子都行动起来。村里在河边架起了电灯,大家架起村里钳淤泥的小船,用竹槁子在河中搜索。
几遍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现。
二爷爷又从家里拿来捉鱼用的大号拖网,从河这头一直拖到另一头,网起了好多好多鱼,最大的鱼足足有当时的我那么大,可是,三丫头的尸体还是没被发现。
最后村子百来号男人一起动手,把河道两头筑起土坝(河道在村东首拐弯,拐弯后就不在上学的必经之路旁边了),在坝上架起两台抽水机。
抽到凌晨四点多钟,河中的水被抽了个干净。河底淤泥上的各种鱼类和河蚌螃蟹下去就能随便抓到,等于说把整条河翻了个底朝天。也还是没有发现三丫头。
三爷爷不甘心,又借来了滚钩,沿着河底滚。滚钩上长长的弯钩探入淤泥深处,如果三丫头挣扎中陷入淤泥,也必然被滚钩拉出来。
可惜,依旧是失望。
直至天亮,三丫头也没有半点儿消息。
第二天村里没有打开坝放水,因为难得彻底抽水一次,就尽情捉一次鱼。我还记得,最后村里集中分鱼,我们家分到整整一篾筐。恐怕不下三十斤。
我们全家人都很沮丧,三爷爷一家还没有放弃,仍然四处打听三丫头的下落,那个时候,他们开始相信,三丫头一定是被坏人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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