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愣,飞快站直,摸着下颌,仰着头,仿佛在回忆一个久远的故事,慢慢说:“小时候太顽皮,从梯子上滑下来过,这里,正好碰在脸盆架的两个突起上。”说着,她比划了一下:“那种铁的,顶端有铁艺花样的脸盆架,是我妈妈的陪嫁。”
我吸了一口冷气。
她无谓地拍拍我的肩:“恐怖吧?不过,小时候好像疼痛神经不发达,除了害怕,几乎没怎么感觉疼,倒是我妈给吓坏了,后来,她和我说,当时我挂在脸盆架上,像一条将要被晒成鱼干的鱼。”
她仰起头,学了一下挂在那里的样子。
我僵僵地看着她,一时找不到话说。她模仿干鱼模仿得没什么意思,去厨房弄了两杯咖啡,递给我:“有心事?”
我摇了摇头。正说着,手机响了一下,是李长风的短信,问我忙什么,他昨晚无意中听到了我的节目,觉得我在节目里的声音很磁性,比面对面时听到的声音好听。
我回了句话,谢他的夸奖,阮锦姬歪着头,狡狡地笑:“谁呀?”
“一位听众。”我不想把李长风抬到幕前,至少现在没必要。
阮锦姬就睥睨着我笑:“骗我?你总不会在节目中公布手机号吧?”
“是一位很少联系的同学,无意中听了我的节目。”
“男的女的?”
“男的。”
“哦……”阮锦姬抿着唇笑了一下,我知她故做的暧昧揣测样,不过是和我打趣,就这段时间的交往,她应是已了解了我,虽然我编复杂的故事换饭钱,却喜欢简单的生活,不太怎么自恋,也不会自我感觉良好到哪个男人给我电话就会认为人家是爱上了我。
又来短信,还是李长风,问我对他家的饭桌印象如何,感觉好的话,改天继续请我。
阮锦姬坐在沙发扶手上,歪着头吃吃地笑,把短信读了出来,揶揄道:“幸亏不怎么联系啊,都去人家家里吃过饭了,别告诉我他不喜欢你,也别说你很讨厌他……”
我不想让她猜来猜去的,便坦白了李长风对我的感情和前几天的那顿饭,当然,见李长风的原因,我没告诉她。
阮锦姬吃吃笑了一会,一副对我的话不置可否的样子:“你莫不是要移情别恋?”
“少来了,要恋早恋了,何苦等到现在。”
“那可未必,有些男人就像酒,要年代久些才会有香味。”又道:“如果是,我支持你。”
见我愣愣地瞪她,凛冽着眼神,盯着脚下的地板:“你知道为什么。”
见她依然放不下对丁朝阳的仇恨揣测,以着我与丁朝阳的关系,又不好多做解释,只好,由着她去了,又说了会闲话,她就去美容院了。
2
我又拨了一遍从座机上抄来的号码,依然是接通了,没人说话,我发了一会呆,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脑,试着写个小说。
不成想,竟很是顺利,中午时,阮锦姬打电话问我忙不忙,若不忙,就去店里,店里新进一批黑海矿物泥,想给我做个皮肤护理。
我说忙呢,正写小说。
阮锦姬似乎不甚相信,说:“是不是托词啊,约了别人吧?”
我猜得中她的意思,就有点儿反感,我知道她讨厌丁朝阳,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地把我往其他男人怀里推呀,何况她不仅不了解李长风,连面都没见过,难道为了让她敌视的男人失恋痛苦,随便我去和阿猫阿狗好都无所谓?
“我从不撒谎,你愿意这么想,我也没法辩白。”
阮锦姬听出了我的不快,讪讪收了线,我却再也写不出一个字,思路断掉了。望着屏幕,想起了昨夜在西南园门口期期艾艾的古福利。
我关了电脑,下楼,路过值班室时,特意看了一眼,古福利正走神,面色阴郁。
我敲了敲窗,他一震,我笑了一下,说谢谢你。
他莫知所以地看着我:“丁太太……”
我笑着等他下文。
他犹豫了一下,说:“你主持的节目真好,我每晚都听。”
我说谢谢。看了一下表,又怕他觉得是做姿不想和他说话,又道:“多多给我提意见啊。”
他笑了笑,说你去忙吧,我没什么,就是和你打个招呼。
我对他摆手说再见,出去,叫了辆出租车,直奔西南园。
中午的酒吧安静而昏暗,没有客人也没服务生,静得让人不安,宣凌霄在吧台里转着一杯酒,听见门响,抬了抬眼皮,见是我,用嘴角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我在吧台的高脚凳上坐了,要了一杯薄荷啤酒,淡淡的绿,映得杯子很漂亮,在昏暗的酒吧里,有种恍惚的美。
宣凌霄点了一支雪茄,很冷很酷地看着我,好像要搞个恶作剧一样:“喜欢泡吧的女孩子,通常有两种。”
“哪两种?”我喝了一口啤酒,淡淡的薄荷刺得口腔又痒又爽,像身体的情欲澎湃前刻。
“一种,是寂寞无聊,想到酒吧找点刺激;一种是有心事的,误把酒吧当成可以散心的地方,其实呢,酒吧只能增加人的烦恼和厌倦,因为你会看见很多张挂着肮脏而赤裸裸动物欲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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