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着拨了几遍,都是这样,渐渐,他脸色也凝重起来:“他能去哪里?”
宣凌霄打遍了他认为可能与古福利有联系的人的电话,所有的回答都让我们失望。
他恨恨地跺了两下脚,道:“真他妈的,不就是骂了他两句,让他别再来烦我了,他至于吗?!!”
5
次日早晨,我们终于找到了古福利,他死了,一位赶海的老人发现了他。
他死于自杀,遗书在手机的短信草稿箱里:活着没意思。没有人对他的自杀提出质疑,公寓的所有保安都目睹了他昨天下午神经质似地呓语。
赶来的法医初步断定他溺水身亡。
我站在海滩上,远远地看人们把他从海水中拉上来,他的手指和面庞被海水泡皱了,惨白惨白地摊开在早晨的阳光下,他的脸上,还带着未消的余怒,仿佛不知自己错在哪里却被呵责了的孩子。
我慢慢蹲下去,捂着脸,哭了,如果不是我,或许,他还健康地活着,尽管有些阴郁,但,他至少还活着。
丁朝阳扶着我的肩,说:“亲爱,这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对他,或许是种解脱。”
我给宣凌霄打了电话,他沉默地听我说完,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就收线了。
丁朝阳在家陪了我一上午才去公司,进出公寓时,所有进出电梯的人在谈论古福利的死,有些人,平时活得营营役役没人关注,但,如果他非正常地死亡了,一下子就成了新闻人物,每个人都在追忆他的好宽恕了他的不好,可,这些,又有何益?蹉叹、唏嘘都是暂时的,很快,人们就会忘记他的曾经以及他制造的轰动一时的新闻,像忘记一片秋天的落叶。
下午,电台导播电话我,说昨晚的直播有些混乱,有听众打来批评电话了,提醒让我今天酝酿一下情绪,我说好吧。他听出了我声音里的没精打采,问是不是病了。
我说没。又说:“你还记得昨晚那个疯狂的同性恋男人吧?他死了,自杀,在给我们打完电话后。”
导播喃喃说这样啊,又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同性恋?”
“他是我们公寓的保安,我认识他。”
…………
“我倒觉得,他虽然有点情绪失控,但不像能马上自杀的人,以前我们也接到过不少有自杀倾向者的热线,要自杀的人大多不会很疯狂,只会有些厌世,情绪灰灰的,很偏执,而他在大嚷大叫足以说明他感觉这个世界不公,甚至想纠正这个世界的不公,一个走向了偏执而疯狂的人,不太可能立即用自杀这种消极方式表达抗争,或许他的死是个意外。”
我觉得脑子有点转不太过弯:“是啊,我也没想到。”
“还有,昨晚,是我中断了他的通话直播,开始,只是觉得他情绪有点失控,通话声音也不是很清楚了,我正犹豫是不是等他通话质量清晰了再把信号传给你,可接下来,他竟然在电话里骂人了,骂什么不要脸的卑劣女人,我就果断掐断了他的电话。”
导播又和我杂七杂八地说了一会,大多是安慰话。
我谢了他。泡了杯茶,闭目养神。
6
傍晚,丁朝阳打过电话让我不必做菜了,他带外卖回来。
他带了披萨和墨西哥菜,边往桌上摆边说:“辣能提神。”
我笑了一下,抱了抱他,其实我没胃口,一整天,满脑子都是古福利被海水泡皱了的惨白的脸和手。
饭后,丁朝阳和我一起收拾饭桌,他依在厨房门口,看我洗杯子,很专注,过了一会,声音很小,却带着提醒地说:“小豌豆,别和乱七八糟的人交往,我会担心你的。”
我看了他一眼:“你指谁?”
“比如同性恋,也不要天真地认为做朋友是需要缘分的,有些貌似机缘巧合的认识,也许是些蓄谋呢。”他很小心地看着我,他了解我,所以,说话时,很小心,唯恐引起我的逆反心理,一副因爱我而好意提醒的样子。
我把杯子挂好,笑了笑:“知道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我没让丁朝阳送我去电台,叫了出租车,一路上,我在想,最后时刻,古福利为什么要骂我?我并没有伤害他,除了我试探性地对宣凌霄说了那句话给他引来了一场痛苦的斥责之外。
或许,他身边突然出现了另外一个人?他说曾为了宣凌霄而冒险强奸究竟是怎么回事?
恍然间,我的面前,似乎有道大幕,被一下子拽开了,古福利曾隐晦地向我提起,许芝兰曾因叫外卖而遭到了人身侵犯,而且,在他的理解里,这有可能是导致丁朝阳和她感情不合的因素之一……
这个大胆的推测吓坏了我,头,开始剧烈地疼。
到了电台,我和导播说实在找不到状态,能不能找人替一下今晚的节目,导播急了:“都几点了?你让我去哪里抓人顶替你?要不这样,让上一时段的主持人别走,陪你一起上节目,你状态不好时,她马上顶上。”
事已至此,只能这样。
那天的节目,虽然有点散,却还能说得过去。
从电台出来,本想直奔西南园酒吧,我有太多的疑惑要和宣凌霄探讨,可,一出广电大厦,就见丁朝阳的车子停在那里,好像等了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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