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来完全垮了,仿佛我刚把他的人生撕成碎片,再把碎片抛进风中。我一点也不觉得于心不忍。这只是让他小小地了解他曾经对我做过的事。
“要是这能安慰你的话,”我态度和善地说下去,“萨姆也一样没说实话。我们没有在香港大赚一笔,也没有要买一栋八间房间的豪宅,我们现在租的农合很破旧。事实上我们不比你有钱多少,所以我们就省得继续吹上半小时的牛皮,用不存在的财富让对方印象深刻了。”
他叹了口气——我想是认命多过于愤怒——朝门口做了个手势。“你还是进来吧,不过我警告你,现在我大部分活动空间只剩下我的书房。房子的其他部分都租给外国学生了,这样才有办法付账单。事实上为了怕你发现真相,我本来打算带你到酒馆去的,但是这样干脆多了。”他带我穿过门廊走到后面的一间房间。“这些事你有没有跟萨姆说?”他边问边开门让我进去。
“没有。他仍然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我打量房内,这里几乎没有转身的空间。到处堆满了封死的箱子和一叠叠的书,墙上则挂满了画。如果这里有任何安妮的东西,也稳稳地藏在视线之外。“我的天!”我解开背包,放到地板上。“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你该不会干起小偷来了吧?”
“少白痴了,”他暴躁地说,“这是我收起来不让房客碰的东西。就算他们不偷,也会把东西弄坏。你也知道他们是什么德性。”
“我不知道,”我向他保证,“我没见过他们。”
“我是说外国人。”
“啊!”我轻蔑地大笑,很享受贾克与外国人住在同一个屋顶下的讽刺。“咱们这说的是外国黑人吗,贾克?”
“阿拉伯人,”他不高兴地说,“如今只有他们最有钱。”
“所以你睡在这里?”我看着角落的床问。“保卫你的财产不受黑黝黝的掠食者侵犯?”
“他妈的很好笑!”他在书桌前的旋转椅上坐下,把扶手椅留给我。“只有别的房间都客满时我才睡这里。这样过活是有点左手进右手出,不过能帮我渡过难关。”
从我上次见到他以来,他留了胡子,深色的头发也变灰了,但这样子很适合他,我想逆境中他反而能活得更带劲,因为他完全没有萨姆脸上明显的烦恼皱纹。“你气色很好。”我说着,坐在椅子上。“萨姆的头发几乎全掉光了,而且对这点很在意。若听到你的头发都还在一定会很生气。”
“可怜的浑球,”他以出人意外的友善态度说,“他向来很怕秃头……以前总是每天数着梳子上有几根头发。”
“他现在还是会这么做。”我的注意力转向一只玳瑁色的猫,它蜷伏在房间一角的填塞脚凳上。“我不知道你喜欢猫。”
他随着我的视线看过去。“我逐渐喜欢上这小家伙了。我一个前任女友因为我不肯付她的信用卡账单气呼呼地冲出家门,匆忙中忘了带走可怜的‘酒虫’……否则就是它自己逃开了雌激素勃发的女人。它对我比对我的皮夹有兴趣,所以我们处得蛮好的。”
“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你是说莉比没告诉你?”他讥讽地问。“我还以为她什么都知道呢。”
“开始有外国人接电话之后,她就不再打电话来了。”
“她怎么不担心会是我接的?”
“你是接过,”我告诉他,“好几次。她总是假装成要打电话到诊所的老太太。你对她很有耐心,一直告诉她要把电话本里的号码改过来,才不会又打错。”
“要命!那是莉比?听起来不像她。”他一副印象深刻的样子,仿佛我刚说的是他不存在的女儿做了件什么值得称赞的事,而不是提到将近25年前甩掉他的老婆。
“她发抖的声音还真像。”我停了下。“你想她吗?”
他没料到这个问题,若有所思地摸着胡子思索答案。“有时候。”他承认。“她现在在哪里?我知道她再婚了,她的朋友曾告诉过我,但我不知道她到哪去了。”
“莱斯特郡的梅尔顿莫布雷。你们分手之后她在南安普敦念了研究所,现在是莱斯特一所综合中学的历史科主任。她丈夫是银行经理,叫吉姆·葛司。他们有3个女儿,最大的13岁,最小的7岁。”
他嘴唇扭出一个遗憾的微笑。“她以前总是说没有我她会过得更好。”
“她想要有自己的身份,贾克——”我倾身向前,双手夹在膝盖间——“如果你们还没离婚时你鼓励过她去受训当老师的话……谁知道?或许你们现在还会在一起。”
他跟我一样都不相信这一点。“不太可能。我们到最后根本就不说话了。”他眯起眼睛看着我,我猜他对我仍心存疑虑,就像我对他一样。“你知道,我一直把离婚的事怪在你头上。在你出现之前莉比完全没问题,一心只想生小孩……然后你搬进了街上,突然间光有小孩就不够了。她非要有事业不可,而且一定要是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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