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有没有告诉你,他想把谷仓借给丹尼当工作室?”汤姆问我。
“当然,前提是如果我们买下这里的话。”
“我只是想想而已,”萨姆说,“不过我希望他知道我们不只是酒肉朋友而已。”
“他得勉强凑合一下,”路克也插进来说,“因为爸不会让他在家里抽大麻的。但他可以把马具问清理一下,弄得可以住人。那里有电,也有很多够大的箱子可以用来工作。这样他就只需要从采石场要一些石头来,就可以当他的雕刻家,又不用担心因此破产了。”
三张热切的脸转向我。我觉得怎么样?
我点头微笑,说这是个很好的主意。但我知道这不可能成真。丹尼永远不会原谅我即将对他家人做出的事。
接下来的那个星期一,我到波特兰的监狱去看麦可·波西。那是段令人心乱的经验,因为一切都在提醒我他的人生悬浮在不上不下的地方。也许是因为弗恩监狱的环境特殊,建在一座俯视港口的古老堡垒里,位置就在一连串u形弯角的底端,让我格外有种承诺落空和荒废的感受。我强烈地感受到它的孤绝,不知这里的囚犯是否也深有同感。
天气又转坏了,一时狂风大作,我下了车,风吹扯着我的头发和衣服,我快步随着一些同样也让风吹得缩起身子的访客走向大门。我亦步亦趋跟在后面,不让那些有经验的人看出我的生嫩,从他们一脸轻松的神色看来,他们已经在接待处排过几百次队出示他们的探监许可了。
我想着布丽姬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地重复这个程序,想着她见到丈夫时心里究竟是沮丧还是快乐。我自己则涌起一股可怕的感受,退化到24年前的广场恐惧症,当时我因为害怕别人的眼光而无法离开家门。也许这跟那些警卫的制服有关——或者是搜身时身体的碰触——或者是必须坐在桌旁发呆,等着他们把麦可带来——确定每个人都在看我,更确定他们的眼光都带着敌意。
不管怎么样,他的到来让我松了一口气,我看着他走向我,强烈——而且喜悦一地认出了他。品味这种事是没得解释的,我想。他跟艾伦一样坏——说不定更坏——但就像布丽姬、温蒂、我以及他遇过的所有其他女人,对他都有好感。他握握我的手,露出害羞的笑容。
“我不确定你真的会来。”
“我说过我会来。”
“是啊,但不是每个人都言出必行的。”他在桌子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打量着我的脸。“要不是他们说了拉内莱太太,我一定认不出是你。”
“我变了一点。”
“可不是嘛。”他侧头审视着我,我突然清楚地意识到当年那个14岁的男孩已经不存在了,这是一个35岁的男人,有着复杂混乱的出身背景和暴力前科。“有什么原因吗?”
“我不太喜欢原来那个人。”我诚实地说。
“她有什么不对?”
“太自满了。”我淡淡一笑。“我决定改试刻苦自制。”
他咧嘴一笑。“我敢说你丈夫一定乖乖注意到了。”
我怀疑他是否早已知道萨姆和莉比的事,或者是他现在比我以前在学校认识的他更加聪明逼人。“是有帮助。”我同意,也打量着他。“你一点都没变,尽管史丹霍普太太,就是牧师太太,说她看到报上那张照片认不出来是你。她现在还希望抢劫邮局的那个麦可·波西是另一个人。”
他手掌抚过理得短短的头发。“你有没有告诉她?”
“我不需要说。我想她一定知道。”
他叹了口气。“我小时候她对我很不错。发现我用枪托打了一位女
士而成了阶下囚,我敢说一定让她备受打击。“
“我怀疑。她对你并没有不实的幻想。”
“你知道,她曾经表示过要收养我,我说,‘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那不只是可笑还很离谱。一边是根本不在乎我回不回家的妈……另一边则是老是对我说教的牧师,说耶稣可以改变我的人生。惟一比较讲道理的是史太太……但她总是想抱抱我,而我不太喜欢那样。”他倾身向前,在我们之间形成一小块私密空间,隔开四周扰人的嗡嗡谈话声。“要是你抱抱我的话,我倒不会介意,”他带着开心的表情上下打量着我,“但你从来看不出有这个打算。”
“要是我做了,一定会被当场开除。”
“你抱了艾伦·史雷特一下,也没有丢了工作啊。”
“我什么时候抱过艾伦?”
“那次护士又在他头发里找到头虱,他大哭大叫的。你伸手揽住他肩膀,说你会给他一些洗发精把头虱去掉。你从来没对我这么做。”
我一点也不记得有这回事一据我所知我只揽过艾伦那么一次——我怀疑麦可是否把我跟另一个老师搞混了。“你有长过头虱吗?你看起来总是干干净净的,而可怜的艾伦大部分时间闻起来都像刚从水沟里爬出来。”
“他是个猪头,”麦可不屑地说。“我以前都从药局偷普莱德美(Prioderm)出来给他,但他从来都懒得用,直到护士在他头上发现虫卵。”他对我使坏地一笑。“以前这让我觉得很不爽,每个人都认为我是个有干净衣服穿的整洁小孩,对艾伦则很同情,因为他来自一个狗屎家庭。我从6岁就开始自己洗东西,但别人向来都把这事记在我妈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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