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又到秋试的时候。
姑姑对他说:
「礼部侍郎与我有亲戚关系,你去考试,他必定尽全力来帮助你的,毋须担心。」
果然,春天登第,再应宏词科考试。姑姑又道:
「吏部侍郎与我儿子,你的表弟为同级官员,他们交情融洽,为你进一言,你必会取得高第。」
榜子一颁,卢生又登甲科,授秘书郎的官职。姑姑一力安排:
「河南尹是我的堂外甥,让他上奏授你东都畿辅县尉官职吧。」
过了几个月,皇上下诏敕令卢生为王屋县尉。之後,一直扶摇直上:——进京迁为监察、转为殿中、拜为吏部员外郎、判南曹铨毕,再任郎中之职。
三年内,他在礼部、兵部、吏部……都当上侍郎,还掌握了选拔官吏的势力,位极人臣,操升贬权,众皆巴结,他乐享逢迎,以贿款多少分配官职高低。
他从没怀疑过,姑姑何以有此大能大力,点石成金。
也没思前想後,检讨一下自己的实力、际遇和良知。
荣华富贵,名利权势,令卢生飘飘欲仙。
不经不觉,二十年过去了。
卢生有了七个儿子、三个女儿。儿女们的婚事,仕途的策划,他也一一办妥。内外孙子十人,一家热闹。
一日,家丁通报,有一蓬头垢面的妇人求见,说是他在范阳的元配,很挂念夫君,并来报告父母饥荒中的死讯——卢生才猛然省得自己出身。
他决定逃避。
乘坐尊贵的马车出游拒见。
咦,前面有一精舍,好生眼熟。
精舍内,和尚也向善信开讲,座无虚席。卢生下马内进,走上大殿,礼拜佛像,忽然昏醉过去。身畔有营营人语,摇晃着:
「施主怎麽了?」
和尚在喊他:
「你醒来吧!」
他醒了。
只见自己身穿白布衫,憔悴如故。哪有前呼後拥的官员、俯首听命的下属?哪有豪宅华衣美妻和绕膝的儿孙?岁月亦未过去。
他迷惑地在大殿上徘徊了一阵,慢慢离开。
牵驴的小童拿着帽子站在大门外,急道:
「人和驴都饿了,相公为什麽久久不出来?」
卢生问:
「现在什麽时候了?」
「天快晌午了。」
卢生用力摇摇头,正待骑上驴背。
精舍门口,仍坐着那位青衣,她仍携着一篮樱桃,甜艳如前。这会儿,她告诉身畔分尝的一位年青书生:
「你唤我『樱桃』吧。」
「樱桃姐姐是哪家婢女?」
「我家娘子姓谢——」
书生有点诧异:
「真的?可巧我也姓谢呀。」
「是吗?……」
「……」
卢生叹息着骑驴远去:
「人世间的繁华富贵,不过如此。」
(改编自宋《太平广记》卷二百八十一,一个小小的梦。)
12、槟榔西施害了我
13、《二泉映月》的叹息
14、吞噬
小鳗之所以盲,是因为「爱情」。
那是一段侵略式的痴恋。
本来爱是无罪的。你爱他,不管他爱不爱你,你也可以自得其乐自食其果——因为这是「心」的事。
但小鳗,她开始了第一步。不单叫她付上代价,终身抱憾,也祸延世世代代,永不超生。
就因一头栽进爱情的牢狱……
小鳗本是一种奇特而神秘的鱼。她的家族分支极多。在没有失明之前,她眼瞅着这一帮花枝招展在ball场各领风骚的同类,实在有点妒忌。
自己长得细长瘦弱,没什么诱人身段。无骨骼,无背鳍,无鳞,无色彩。口像个椭圆形吸盘,四周长了小须。舌上有细碎锐利的牙齿,一笑,格外小家败气。
她不像电鳗那样,体态妖娆,尾部两侧各有两个发电器,能发出
500-800伏特的电力,谁碰上谁被电到,着迷成了她的俘虏。
小鳗亦比不上鳗鲡那么丰腴美味,营养丰富,是人类滋补佳品。广东人称之白鳝,可见皮肤滑溜,一白遮三丑。
七鳃鳗是圆柱形,眼后有七个鳃孔,鳃孔与小眼睛并列,一如「八目」。她是女强人,天赋一套吸血的本领,灵敏而狠辣,一旦相中目标,便如箭般直射而去,稍稍移近,伺机冲上,以吸盘将对象吸住,饱餐一顿,再大的鱼,亦遭缠绕数日,终「筋疲血尽」而亡。七鳃鳗潇洒地扬长而去——这点,令小鳗艳羡不已。
锦鳗最追上潮流,华衣美服。背棘鳗的背饰远远便见着,十分瞩目。……
小鳗有点自卑,自伤自怜。她一直沉在海底,埋在淤泥中,只露出头部。
但只要一见到那不知廉耻的所谓「领航鱼」,她就一脸紧张,妒火焚身。忍不住生气弹跳。瞧不起:
「哼,说什么『领航』?还不是厚颜地在他身边游来游去,打小报告?待他饱餐后,剩下残屑才是你们的佳肴。好不知羞,还游进他嘴里吃牙缝的碎肉!」
恨得牙痒痒。
小眉小眼的拟鰤为了一点小恩小惠小吃,作「海中霸王」的哨兵,帮他觅食,又靠他保护——就是贱!没什么宏愿、奢想,只求安定的生活,得一口饱饭。为奴为婢。
是小鳗不安份!
她爱上了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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