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兴国说到激愤的地方,挽起长袍的袖子,手上一块大伤疤,“蔡先生说,谁捍牧圉?日维行者。与子同仇,不渝不舍。严尔纪律,服我方略。伐罪吊民,义闻赫濯。汝惟用命,其功懋懋。违亦当罚,钦哉违谖!吾只恨生不逢时,打到最后却落个如此下场。”
宗秀玉赞许点头,似乎双手十分沉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都会好的。宋先生为南北和解,前往北京,希望一致协力,抵御外侮,他的苦心,被人误解,却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窃国贼未经国会同意就悍然签订了包括出卖经济命脉,连行政和财政都让外国人插手等在内的条件极其苛刻、丧权辱国的违法“借款”,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在颤抖。”
宁兴国握着拳头,“只有打仗!打仗才能解决这一切,但还是有人不齐心,所以才有我们这样的谈话。”
宗秀玉看了看窗外的灯火,深呼吸一口,“会的,很快这一天就要到来。我们一定会胜利!”
宁兴国看了看宗秀玉,觉得她在刻意隐瞒些什么。
不过宁兴国也保留了跟康渺渺看电影以及后院禁地约会的段落,说出来,校长定要责怪,叫你来避风头又不是叫你勾搭女学生。
当宗秀玉放心的让他复课时,班上的丫头们啪啦啪啦的鼓掌,她们没有多问老师最近为什么不来上课,只要看见他在讲台上,大家就十分开心,尤其是康渺渺,觉得骄傲极了,自己喜欢的人被这么多人喜欢。
康渺渺把纸条夹在课本里。
阴花三月 正文 第10章
(十)
那天窗外下大雪,罗小菀第一个发现,晨光中,铅笔灰的天空,那些小絮团儿飘洒着落地,真让人心头一热。
赶紧叫其他二人醒了。康渺渺激动极了,裹着被子在床上打滚,太好了下雪了。
“又不是下面粉,高兴成这样。”沈淑贤白了她一眼。
三个人穿好棉袄,隔着窗,倒上三杯热的茉莉花茶,搓着冻红的双手各自拿出瓜子、小糕点,象模象样的吃了起来,这么早,食堂的早餐肯定是热气腾腾,外面实在太冷,自己在宿舍生炉子做也是不错。火钳上放了两只饼,撒了芝麻的玉米饼,冒着香气,慢慢的松软,是沈淑贤的母亲做的。
康渺渺穿的很多,象个粽子。照镜子的时候自己对着自己傻笑,沈淑贤只是穿着件普通的棉衣,是去年的,今年没有新添置,棉鞋也是老款。
考试已经结束了,在成绩下来之前,有几天的好日子歇息,虽然一般不准外出,但可以在学校自由活动。
吃饱了,觉得浑身上下有劲,细细的汗珠象小虫子一样咬着后背,康渺渺肩胛骨发痒,但因为穿的很厚,手又伸不进去,急的直闹,帮忙嘛你们两个。
罗小菀把手刚一接触她的后背,康渺渺尖叫,要死啦,这么冷。
沈淑贤建议她去蹭桌子角,这下是个好办法,康渺渺跟头牛似的在书桌角那蹭得欢快,一边舒服的哼哼一边说道,“谢谢你啊淑贤,今天我请你上街玩好吗,罗小菀也去。”
罗小菀瞅了瞅她们二位,摇摇头,“不好意思哦,我今天约了人学习。”
“学习?”沈淑贤一边穿鞋子一边抬起头,“考试都考完了,学什么习?”
罗小菀道,“是周慧娟,最近在印诗歌,散学会上给我们用的,她说觉得我在诗歌方面有些天分,让我帮忙跟她一起选。”
沈淑贤皱眉,提到周慧娟就想起她看自己那盛气凌人的样子,罗小菀怎么跟她搞到一块了,八成又是要巴结小菀了。
说到罗小菀,也算是名门之后。爷爷罗振玉是《农学报》的创办人,在次年又创办东文学社。对于甲骨文的收集研究和铜器铭文的编纂印行、简牍碑刻等古文字资料的搜罗与刊布等方面颇有成就。
只是为人低调,许多人并不了解她显赫的家世,她的性格也算是四平八稳,跟外表一样。但凡在学校,同一个宿舍的,大多结为金兰好友。
“你跟她在一起小心点说话。”康渺渺扁了扁嘴。
舍监张晓平果然在学校大门口守着,马上放假了,所以不希望学生外出发生什么事情,但知道年轻人爱玩,在校园子里怎么疯都行,但别出去闹事,游行集会抗议的事情一般是不参加的,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给校方造成困扰,有好几家学校就是因为学生游行直接就关门大吉了。
三三两两几个出去倒是无妨,只要别太晚出去太晚回来。
康渺渺跟沈淑贤一向是秤不离跎,张晓平也见怪不怪,一边织毛衣一边抬头问道,“哪去啊?”
康渺渺道,“今天没课,我们两个去买些零食回来吃,先生要不要烤红薯的?”
张晓平笑了笑,“两只馋猫,去吧,别太晚,外边乱。”
两人像得到特赦令似的,赶紧朝门外跑去,空气果然不是一般的新鲜,开始还撑着伞,后来索性将油纸伞收了,在雪地奔跑,嘴里哈着白气,两人互相追逐,康渺渺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攥紧了朝沈淑贤扔过去,打了个正着,脖子顿时冰凉。沈淑贤也追过来扔雪团,一路小跑着,身上又热了起来。
跑到街上,沈淑贤问道,“你说先生真有那么准时么?”
“那当然,他是最听我的话的。”康渺渺得意的仰起俏皮的鼻子,“我在纸条上写,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下来的日子,请到鸿瑞兴面馆与我们共进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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