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婆今天也没睡懒觉,正煞有介事地摆着姿势做着准备。
我冷眼悄悄观察着两人的神情,想知道他们昨晚是不是就已经睡在了一起。
三木漫不经心地瞄了我一眼,就把目光投在了富婆的身上,举着画笔左右端详着。
我无趣地在旁边坐了半晌,只好起身走进厨房去看了看。
菜篮子里空空的,该出去买些菜回来。
我走出大房子,心中有些失落地慢慢踱到了菜场,转了几大圈,才随便买了一点菜慢慢走了回来。
我把米饭闷上,把菜洗好,然后就去洗手间找了块抹布,再次来到客厅。
富婆跟三木此时正高兴地说着什么,两人嘻嘻哈哈地笑着,看到我进来就立刻噤了声。
我拿着抹布装作不经意地东擦擦、西蹭蹭,边留神注意着他们的动作。
“我累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吧。梅子,去弄两杯咖啡来!”富婆从椅子上站起来揉了揉脖子。
我去厨房冲好咖啡端出来时,三木已经收拾好了画板准备走了。
“我下午有事,今天就到这儿吧,我明天会早些来。”三木目光里满是内容地对富婆说。
“表哥,喝了咖啡再走吧。”我说。
“不了,我赶时间。”三木冷淡地说着推门出去了。
富婆的目光半天才从门口移回来,她端起咖啡杯把头埋在上面,好似在闻着杯里散发的香味,脸上露着恍惚的笑容。
无人怀疑死因(23)
“饭快好了,我去做两个菜,一会儿就好。”
我的一句话打断了她的遐想。富婆这才发现我的存在,她回过神来,有些不快地说:“我不饿,你自己吃吧。对了,今天几号了?”
“三号。”我回答。
“明天就是清明节了吧?”富婆吃惊地看着我问。
“对呀,有什么事吗?”
“都一年多了,时间过得多快呀……”富婆出神地盯着手里的杯子,“你下午去花店帮我订些鲜花吧,再买些纸钱,明天我得去趟墓地。”
“好,我现在就去。”
她明天要去墓地,我边下楼边冷笑了一声。
她用他的死换来的钱每天过着放纵奢侈的生活,又雇佣着他的女儿伺候着自己,幸好她还没有忘记他,还记得清明节要送束花祭奠他一下。
我是不是应该为可怜的父亲感到欣慰呢?
晚上回到家里时接到了三木的电话。
“你总在旁边转来转去的是什么意思?你别忘了,是你要我这么做的!”他非常不快地质问道。
“我并没有转来转去,我只是想知道进展得怎么样了……”
“我怎么知道?难道你现在就想让我向她求婚吗?”
“你怎么不知道?你不是一个非常善解人意的男人吗?”我又嫉又恨,也来了气。
“差不多了,但现在不行,她会怀疑的。我们先尽量不要联系了,就这样吧。”
三木说完果断地挂了电话。
清明节的早上,天色很阴暗,空气湿漉漉的,似乎要下雨。
富婆突然改变了主意,推说身体不舒服,不能去了,要我替她把花送到墓地去。
她躺在床上,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看起来的确不太好。
“东南角并排挨着的两个墓,一个是我丈夫的,另一个就是他的司机,碑上面有名字的,别弄错了。”她恹恹地嘱咐我。
“我知道了。”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退出了卧室。
生前一个是丈夫,一个是情人,死后两座坟墓肩并肩地紧挨着,好像是两个亲热的邻居,真是讽刺!
天空飘起了蒙蒙细雨,来扫墓的人很多,陆续朝山坡上走去。
我捧着两束鲜花混在人群里一直登上了地势最高的东南山坡。
从这里可以看到不远处火葬场高耸入云的大烟囱,淡淡的灰色烟雾从烟囱里钻出来,蜿蜒缭绕,感觉就像是一个脱离了肉体的灵魂在人世间辗转留连,不愿离去,但最终还是无奈地在天空中慢慢消散。
我沿着墓地间泥泞的小路寻找着父亲的坟墓,一个女儿竟是代替别人来看望自己的父亲,九泉之下的他不知会作何感想。
雨越来越大了,我腾出一只手来擦了擦眼睛上的水雾,一块墓碑映入我的眼帘,上面的名字正是我的父亲。
我慢慢走过去,看着照片上的父亲。
他的脸对我来说几乎是完全陌生的,我甚至很难把这张脸跟自己联系在一起,不过他的脸倒是不难看。
看得出来,这张照片是在仓促之下从一张合影上剪下来翻拍的,大概是他跟富婆的结婚照吧,肩膀处还留有一块没剪掉的白色婚纱。
父亲穿着一件西装,脖子上系着一个滑稽的蝴蝶形领结,目光像小孩子一样专注又认真地紧盯着前方。
在这一刻我突然有些可怜他,对他恨不起来了,好像他生前的无情、冷酷和风流也都一起被葬进了坟墓,一笔勾销了,就像一个赢得了胜利的人已经再不屑于跟一个被自己打败了的人计较什么了。
我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蹲下身把一束鲜花放在了他的墓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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