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先头开口的汉子和他关系甚好,笑骂道:“你这个老货,这不是成心让人心痒吗,快点说段好的,我这壶好酒难不成还治不好你的难受。”
其余的人也纷纷围聚到火堆旁,七嘴八舌地撺掇。
老者哈哈一笑,接过酒葫芦灌了一口,赞了声‘好酒’。汉子一把夺过酒葫芦,举在头顶摇晃着催道:“快说快说,不然我就一口干了它。”
这是我自那个晚荒山之月后,第一次坐在火堆旁边,而且身边还挤着这么多人。
老者从身后行囊中取出一把琵琶,转轴拨弦试了试音,一段铿锵错落之后,人们安静了下来。火光下他们淳朴的脸,轻易就满足的快乐,和两百年前的人们没有不同,朝代会变,服饰会变,人的本质却不会变。
唱词夹着道白,惊风烈雨,银瓶乍破,铁骑突出,飘摇的山河,莫测的人心,被出卖的情操,被践踏的忠诚,激昂处血脉喷张,悲凉处催断人肠。这是我熟悉的人上演着我想也想不到的故事,我本应该和他们在一起,那也会是我应该注定的命运。
是,我想起来了,这些人都是我的战友,我的兄弟,而我,就是岳家军,是宁折不弯的箭头将军,是答应了灵灵永远不会变成怪物的况天佑,我不是僵尸,我不是没有人性的僵尸!
我跃出人群,狂奔过两座山头,在旷野中抱头痛哭。
被将臣咬了又怎样,不死不活又怎样,就算沧海桑田都变了又怎样,我怎么能够忘了我就是那个况天佑。对我来说,和他们的分别仅仅几天,他们仍然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满怀壮烈斗志激昂,只要我回去,就可以看到他们亲切的笑脸,和死去的他们相比,我经历的苦难实在太渺小,我不能忘记他们,而且,还有一笔债要还,我一定要清醒地等到那一天,再看一眼那个人。
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
高大树木下一堆青冢,草木清幽,凉风不兴,栏杆后跪着四个铁铸人像已经变得乌黑,而且唾迹斑斑。
此地此景,没有比这更贴切的对联了。
几天后的西子湖畔岳王庙,我看到了这副对联,也看到殿堂中转出的两个烧香女子,视线相对之时,她们的表情远比我来得诧异。
后来我当然知道了,我这一觉,睡了268年。
素素柔柔地问我:“还是以前的那个梦?”
我定了定神,问:“你还记得我做过的那个梦?”
“那么奇怪的梦我当然会记得。喝过我心酒的人也不少了,只有你的梦是最难解,却又最值得验证的。”
当时是很难解,在明朝,谁会懂得香港、2005年,这些名词代表了什么,而事实验证了心酒确实有着非凡的效用。
很幸运在我醒来后遇到了素素和小青,她们的心酒对我克制血瘾起了很大帮帮助,也是她们帮我在义庄找到了最合适我的工作,最重要的是,她们让我没有那么孤独,那么寂寞,作为不被历史承认的物种如何在人群中生活,她们的经验远远比我丰富。
不过那个梦我只做过一次,后来再也没有梦到过了,而且我只记得几个词,听不懂,却也知道非常重要,因此牢牢记在心中一刻都不敢忘。
马小玲,在公元1402年的西子湖畔,在我梦中出现的女子,是你吗?
小青很烦躁地将正在擦的杯子顿在吧台上,不耐烦地说:“好讨厌,她又来了,每次都在快打烊的时候来,不喝得烂醉就不罢休,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讨厌,我去把她赶走。”
素素拉住她,说:“小青,不要这样,一个女孩子会这样,一定是发生了很难过的事情,我过去看一下。”
青青拽住她的手臂,说:“姐姐,你一向不理客人的事,怎么突然对别人有兴趣了?你自己的事都烦不过来,还想要管别人的闲事,算了,不要理她了。”
素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可能是我的心开始变软了吧,不要紧,我只是过去看看而已。”
青青将酒杯收拾得叮当响,眼睛就瞟着走过去的素素在女孩的对面坐下。
我安慰她:“让素素管点闲事也好,你不是一向都反对她除了等就是等,有点事情让她分心不是很好?说不定这就是她转变的开始。”
青青目光古怪地看看我,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太阳照样升起,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虽然想着自己现在做的也是一件无谓的闲事吧,我还是将我发现的那片鱼鳞拿给了我认识的水族学家那里让我帮我看看。他扫了一眼就得出结论:属于很普通的淡水鱼种,产地多在内地,沿长江一线的湖泊中很多见,因为并不名贵,肉质也一般,香港很少人食用,也就很少引进。
这能证明什么?
保险库中的东西怎么会不翼而飞?
传说中的那些催眠高手也许可以催眠看守的人,但是我相信还没有人可以催眠到录像设备,而那些录像带已经检查过没有被动手脚。
为什么失踪的是那个并没有多少价值的瓦当?
因为那个瓦当不值钱,而且暂时也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所以查案的力度也不够,几天之后,余下的文物都转给了上头,上头也没有压力说一定要找到瓦当,这个案件就和那些无头案一样,暂时冻结,等到有线索出现的时候再激活,不过不知道是否会有那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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