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愣怔了半天,“可是我答应过薛鹏,要将他说的情况向文物局反映清楚……”
“这些情况都由我负责转告他们,你就不要去了。”老罗沉了一下,神情严肃起来,“舒雁,有个情况我必须告诉你:欧小姐的背景比我们原先想象的复杂得多。她是境外一家叫做彼特龙公司的黑社会组织成员,而且是老大的情妇,所以彼特龙公司实施报复的可能性很大。彼特龙公司在我们内地许多部门都安插了内线,文物局正好是这些文物犯罪分子最感兴趣的部门,你不但现在不要去,以后也不要在那里露面,即使有什么事情需要跟他们联系,也一定要通过我们去办,记住了吧?”
星期一上午,接到了方丽华的电话,说赵军回来了,那天接电话的就是他。然后她说中午在嘉平公园等我。
见面以后,我迫不及待地把薛鹏讲的事情告诉了她。她沉思一下,问我薛鹏能不能为这些情况提供证明材料?我说应该没问题吧,这事他答应过我的。遗憾的是薛鹏也不知道你父亲发现的文物究竟在什么地方。她淡淡一笑,说那没有关系,他只要能使我父亲的政治历史问题得到澄清就行了。文物不是该我操心的事情,我的事情是尽快打个报告,请组织上找这个人调查,对我父亲的问题做个结论。“这下子我看老太婆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到“老太婆”她有些愤然,我便将话题转开了:“赵军这次回来,能呆多久?”
“听他的口气,好像是不打算走了。他说广西那边人头不熟,还是回嘉平来,守着老爷子这棵大树好办事。哼!”她讥讽地笑了一下,“我看他是想得美!老爷子在嘉平是树大招风,前后左右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不光盯他本人,还盯着家属子女,干点什么都得小心翼翼瞻前顾后,我看他在这儿还不如在广西自在呢!”
“方丽华,以后咱们还能再见面吗?”
“看情况吧……有机会我会通知你的。”
随后是一阵沉默。我惆怅地看着天空,天空中飘着一朵朵棉絮般的白云,似乎无所适从,却又处之泰然,全然不关心风儿会将自己带往何方。
“他一回来就搞上了新的女人。”方丽华从树上扯下一片绿叶,一边愤愤地说,“他还当着我的面跟那女人打电话,把我气得要死……”
我在心底压了很久的那个想法抬头了。我知道今天是最后的机会。
“方丽华,你跟赵军的感情是不是已经完全破裂了?”
“那还用说?”她头也不抬,将那片绿叶揉得粉碎,“政治婚姻本来就没有感情可言。”
“既然这样,”我一咬牙,把话说了出来,“和他离婚吧!”
“离婚?”她一愣,“这怎么可能呢?”
“赵军不肯?”
“不光是赵军的问题,还有他家里,方方面面的因素……”
“方丽华,”我冲动地拉住她的手臂,“我不能忍受没有你的日子,一天也不能忍受……”
“舒雁,别这样。”她看看周围的游人,将我的手轻轻拂下,“说来这事也怪我——我忘了你这人是不能开玩笑的,只要有一点火星,你就会把自己烧成灰烬。可是我希望你不要这样,这样对你、对我都不好……”
我看着她毫无笑容的面孔,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那,以后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以后由我给你打电话,你不要主动打过来,好吗?赵军那家伙心眼多得很,要是让他知道,就麻烦了……”
正文 第三部(33)
然而方丽华的电话始终没有来。
一个月后,我忍不住了,向她家里挂了几次电话,却总是听到赵军的声音。我改为把电话打到银行,但方丽华似乎很忙,总是三言两语之后就向我匆匆说再见。最后我终于明白:我们的蜜月已经结束了。
回想蜜月里的日子,我觉得人生真是如同雨果说的那样——痛苦总是守在欢乐旁边。而且这两者是对称的:你失去的欢乐有多大,你得到的痛苦就有多大。你对前者越是难以忘怀,你对后者就越是难以承受。
治疗创伤的良药唯有工作。糟糕的是神泉项目已经毫无希望。离开浙江时,唐亚辉说汪德才在广西碰得焦头烂额,豪发公司债台高筑,眼看挺不下去了。由于院里没有揽到其他项目,我陷入了无所事事的苦闷之中。最难受的是晚上睡不着觉,于是我将办公室里那两本笔记拿回家里,让它们伴我度过难眠的夜晚。
字里行间处处是方丽华的影子,青春的岁月令人无限怀恋。那时我们的心脏曾为她父亲的生死之谜一起跳动,而现在,这个秘密也和我们的恋情同时走向了归宿。今后没有任何东西将我们连在一起。我们不会再享有共同的忧伤与快乐。或许还会有她的电话,或许还会有见面,但那已是另外一种相逢……
一切都结束了,剩下的只有这两本笔记。那里面的许多难解之谜,后来都在无意之间一一揭开了;而今日的结局,则是当年无论如何猜想不到的。生活就是这样扑朔迷离,变幻莫测,不可思议,无法把握,却又令人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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