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折扣_田桢【完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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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正在安安静静地下棋,卓娅芳从外面走进来,一看见唐吉就“噗哧”笑了一声。我想她发笑的原因是想起了“火车司机”和“炼钢故事”,然而唐吉却陡然来了精神,无缘无故地咋呼起来,一迭声地催促全大头快走棋快走棋,连标点符号都不要了:“该你走啦该你走啦你还要想多久我都等得不耐烦啦……”

  卓娅芳饶有兴致地朝这边看了看,于是全大头也兴奋起来:“走就走走就走老子今天叫你娃尝尝我的厉害……”

  “碰!”唐吉的嗓门提高了八度,“啊哈,你娃的师长报销了!”

  “什么师长?你娃想得安逸!”

  “碰!哈哈,这回老子把你的军长吃掉啰……”

  “我的军长还在后头呢,你吃个埃尔呀!”全大头大声驳斥。教室里所有的男生都笑了,所有的女生都想笑而又不敢笑。男生和女生是两个互不交往的世界,但两个世界都懂得“埃尔”是什么意思。“埃尔”是英文小写字母l,它的手写体很具象地表征着某个男性器官,这就是女生不敢笑的原因。然而唐吉好像成心要把人家逗笑,他抛出了又一个英文字母:“你以为你把军长藏在埃蒙后头就躲得过啦?我现在就用炸弹把你娃的埃蒙炸个稀巴烂!”“埃蒙”就是英文字母m,这个字母的形状使它成为了屁股的代名词。唐吉这么一叫,好几个女生都绷不住了,纷纷趴到课桌上,把脸埋在手臂中间偷偷地笑。唐吉和全大头都很得意,但他们谁都没有朝那些女生望一眼——任何男生朝女生世界公开瞭望都会被本世界骂作“骚哥”,即使勇敢如唐吉、庞大如全大头者,也是断断不敢冒此风险的。

  棋盘上的战斗在他们的大呼小叫中明显加快,不一会儿就以全大头的失败告终了。我站起来打算和他交换座位——按照约定俗成的游戏规则,谁输了谁就应该来当裁判。可是全大头今天不想让位。他装出玩得太投入以至于忘掉了规矩的样子,故作豪放地哈哈大笑:“再来一盘再来一盘,哈哈哈,老子不信下不过你狗日的!”

  我以为唐吉一定会替我说句公道话——毕竟我们每天上学放学都是一起走的。不料这家伙显得比全大头还要豪放:“再来一盘就再来一盘!来来来,快摆棋快摆棋,这盘老子保证还要赢你狗日的!”这一来,我只好寄希望于自己的勇气了。勇气我当然不缺乏,一点也不缺乏,但是全大头的力气大得吓人……于是我乖乖地坐回裁判席,绝口不提游戏规则了。

  第二盘开始后,周围渐渐聚起了观战的人群,他俩也“埃蒙”“埃尔”地嚷嚷得更加起劲。

  “碰!”唐吉将他的炸弹啪的一声碰到对方一个棋子背面,“炸死你的总司令!”

  唐吉炸死的确实是对方的总司令,但他并不知道,他这样叫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过过嘴瘾。我也不能公布他的战果——那是违反裁判的职业道德的。可是全大头被这意外的惨重损失搞得沉不住气了,自己泄露了军事机密:“咦——怪了!你怎么晓得我这个东西是总司令?”

  “我当然晓得啦!”唐吉发现他的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大为得意,“当然”两个字叫得特别响,于是把一个人弄得很不舒服。这个人便碰碰全大头的肩膀:

  “大头,他狗日的肯定偷看你的棋了!”

  “汪油嘴,滚你的蛋!”唐吉头也不抬地把手一挥,就像在挥走一只苍蝇。

  汪油嘴当然不滚蛋。唐吉今天出了这么多风头,不让唐吉吃点苦头他于心不甘,因此他继续煽动全大头:“他狗日的就是偷看你的棋了!大头,打!打他狗日的一顿再说!”

  好在谁都知道汪油嘴的话是信不得的,何况今天他说得太离谱,所以全大头满脸困惑:“唐吉坐在对面,怎么看得到我的棋呢?”

  “那就是舒娃给他打暗号!”汪油嘴不愧是“油嘴”,嘴巴的确很油。

  唐吉把桌子一拍:“你说舒娃打暗号,是你看见的?那你就说嘛,舒娃的暗号是怎么打的?”

  “不是他打暗号,你咋晓得人家这个东西是总司令?”

  “这个么,就是老子的水平啰!”唐吉得意地举目四顾,顺便朝卓娅芳那边瞥了一眼。

  “水平?滚你妈卖哟,你狗日的有个毬的水平!”汪油嘴习惯地做了个下流的手势——把中指头伸到唐吉脸前。唐吉将他的手一打,他赶紧向后一缩。汪油嘴自从留级来到我们班后,一贯奉行两条原则: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骂。第一条原则适用于包括我在内的小同学,但是对于唐吉他只敢使用第二条。论力气他俩差不多,但是唐吉打起架来有股子不要命的劲头,令他有些畏惧。因此他往后一缩,躲到安全地带,娴熟地破口大骂起来。骂是汪油嘴的强项,他从来不使用“埃尔”“埃蒙”之类“舶来语”,总是一开口就涉及对方的女性亲属,语言下流、形象而具体,因而恶毒得不堪入耳。被他如此当众辱骂是件很丢面子的事情,何况这个“众”里还包括女生!所以唐吉两只招风耳朵气得通红,举起拳头便要扑过去,却被陈胖鸭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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