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有何高见?”
从朗多尼亚陪同前来的哥拉斯警察署署长哥伦布·弗兰杰里问道。
巴西警察署只分署长和警察两级。大学法律系毕业后,再进警官学校深造两年的人才有资格升任署长。否则即使干上几十年也只能当警察。太圣保罗圈警察本部所属的警察署中,日侨署长约有三十名,其他警察本部所属的署里,日侨署长相当少。
哥伦布·弗兰杰里个子矮小,可块头挺大。浅胁是第一次同他打交道。
“噢!”
尸体已被运往警察本部,浅胁看到的只是犯罪现场,虽然他查看得非常仔细,但没有更多的发现。
“何时能看尸体的照片?”
“也许明天吧。”
说是明天,可巴西人的时间是没准儿的。
“是吗……?!”
浅胁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看看照片,或许能从杀人方式上发现有无日本人参与,但不一定杀人的凶手就是日本人。在前往农场的车中,弗兰杰里向浅胁描述了尸体的惨状。
“我认为一定是加拉拉库斯干的。”
弗兰杰里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加拉拉库斯?”
“是呀,意思就是毒蛇。一个自称加拉拉库斯的家伙,纠集了一伙强盗,以他为头儿。这个强盗集团经常出没于朗多尼亚和亚马孙腊斯一带。这家伙穷凶极恶,可能是土著和黑人的混血种,我们一直未搞清他的真面目。真是一条危险的毒蛇呀!”
弗兰杰里说起话来不住地挥动两手。他不仅动作敏捷,表情也十分明朗。他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精明强干。
“原来是这样……”
浅胁仿佛看到了一幅血腥的图画。
“这家伙每次袭击必定强奸妇女,这是那畜生的特征。”
弗兰杰里恨得咬牙切齿。
地板上躺着被杀害的妇女,呈现着一幅凄惨的景象。
“那个去向不明的水野直子仍然没有消息吗?”
二十岁的养女水野直子,至今下落不明。
“国道、州境有警备队常驻,得知惨案后我即刻同警备队取得了联系。”
弗兰杰里紧蹙双眉。一般犯罪分子,十五日以内未能抓获或未指名通缉,便将该案件从发生署移交给州里的犯罪搜查本部。阴暗的表情深深地刻在弗兰杰里那雕塑般的面庞上。
“说不定被加拉拉库斯抓去了,据说这姑娘挺漂亮。”
“没发现这个加拉拉库斯的老巢吗?”
“是的,真遗憾。”
“是这样……”
浅胁的脑子里掠过被匪徒们抢去的直子姑娘受难的情景。
约半小时后,哥伦布·弗兰杰里回署去了,浅胁谢绝了要他去朗多尼亚旅馆休息的建议。他要同未遭不幸的两位少年谈淡,还想问问雇工们目睹匪徒袭击的情况。
就算这次暴行是加拉拉库斯干的,也不能保证没有日本过激派参与。
浅胁见到了三郎四郎,兄弟俩的面孔发青、浮肿,显然是过分悲痛所致。
“我是日本派驻巴西的警察,也许能为你们尽点力。”
一夜之间,父母竞成了鬼魂,而且死得那样惨。浅胁面对一个十八、一个十五的兄弟俩,竟然找不到一句安慰他们的话。
“谢谢。”
三郎鞠了一躬,竭力克制自己,否则就要哭出声来。报案后,来了许多警察,刨根问底。三郎四郞会一点葡萄牙语,但仅能进行日常生活方面的会话,对于警察们的寻根究底,实在没听懂多少。
双亲惨死,姐姐失踪,在这从天而降的灾祸面前,年幼的兄弟俩束手无策。在朗多尼亚不是没有日本移民,但相隔数百公里,连一个可以商量的熟人也找不到。现在来了一位日本警官,三郎四郎象久旱逢甘露一样感激浅胁的到来,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浅胁身上。
浅胁似乎比父亲根岸和夫年长一些,五十岁左右,胖胖的身躯蕴藏着温厚和善良。
“听说你俩未见到匪徒,是吗?”
“是的。”
“那……”
浅胁衔着香烟凝视窗外,黑洞洞的远方仿佛是密林。就在那可能是密林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光团。
“是荧火虫吧?”
“是。”三郎回答。
“真好看。”
有时,一棵高大的树上会聚集数十万乃至数百万只萤火虫,使整棵树发出亮光,在深邃的黑夜里尤其显得明亮。远远望去,森林的旁边似乎有一条河。
“今晚让我住在你家,行吗?”
浅胁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话来,不仅没有安慰他俩的言辞,甚至一想到兄弟俩的前途,他就揪心。失去双亲的幼子免不了一死,这两兄弟大概也正蹒跚地向着这条暗河走去……
这里远离首都,偏僻闭塞,没有领事馆。
单是亚马逊河流域之大,就相当于十九个日本,而全巴西得到开发的仅仅是圣保罗、里约热内卢等靠邻大西洋海岸的几个州,其余全是未开垦的绿林魔境,以及连植物都不生长的不毛赤她。再说,帮助兄弟俩摆脱困境,领事馆也无能为力。
日本移民中,大多数都受到未开发的大自然的猛烈打击,一些人流浪到大城市,一些人去农村帮工,劳动所得仅能糊口而已。当然也有发了大财成为百万富翁的。
浅胁一直凝视着密林中萤火虫发出的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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