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叶菊继续说道:“你带上宋为迟和叶松云一起过来,我们在沙溪桥头那边的发廊等着你们!建人,你可别干傻事!”
她关掉手机,对我说:“秦记,你把车开回到发廊去。”
我掉转车头,将车开回到大桥那一边的发廊。这时,谷丰收从身上掏出两支手枪,摆在眼前对了对,然后将其中一支递给叶菊说:“这支是你的,三发子弹。你拿好了。不到万不得已时,你千万不要开枪!”
他拿着另一支手枪,用袖角擦了擦,顾自笑道:“六发子弹,六条命哪!不知道哪个人要该死了!”
32
我把车窗门摇了下来。远处的天空灰蒙蒙的,凝重的夜色中,开始透露出一线淡白的曙光。一夜雨后,沙溪的水暴涨了许多。湿透了的镇上,显得棱角分明。
大家下了车,进了发廊。我把车停在后面的老棺材店,下车的时候,我朝四周看了看,只觉得有一股森冷之气,扑面而来。我似乎看到了郑老婆子和郑小寒,正在暗中偷偷地窥视着我,就像打量着一个陌生的来客一样。我现在也搞不清到底有没有鬼了!
我赶紧跑进了发廊里。这次大家都呆在发廊的前屋,孟探风的脸色显得十分的轻松。谷丰收和叶菊则是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杨石把我拉到门外,说道:“麻子,事情有点麻烦了。我的贴身内衣里有一个小本子,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把小本子收藏好!它是证据!”我说:“什么证据?我们的证据不就是孟探风跟宋为迟吗?”杨石说:“到时你就知道了。但是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
我说:“杨石,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是人是鬼?你一整个晚上都在装神弄鬼的,故弄玄虚,把我折腾地只剩下半条命了!”杨石伸手摸了一下我的脸,笑着说:“麻子,你看我的手是冷的还是热的?!”
我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一股热流顿时涌上了我的心头。我盯住她的眼睛,她也看着我,嘴角略微带着笑意。她的眼神中那种玩世不恭和冷漠消失了,却多了几分曼柔的依赖。这时,我忍不住一把将杨石搂在怀里。是的,她的身体的确是热的,她的凸出的胸脯顶着我,几乎让我窒息。我说:“杨石,如果今天我们能逃出沙溪镇,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要分开!”杨石看着我,点了点头。
忽然,我们听到了“啪勾”一声刺耳的枪响,像利刃剐破少女的皮肤一般,撕裂了拂晓前的沉寂。杨石愣了一下,说:“麻子,不好,恐怕是江建人动手了!他很有可能再次设法让宋为迟逃跑,然后将他击毙了!不然,这时候谁敢开枪?!”
我们忙回到发廊里。只见谷丰收神色凝重地对叶菊说:“看来江建人要狗急跳墙了!他很有可能要消灭所有对他不利的证据,包括你的弟弟叶松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还会有第二声枪响!”他话声未落,果然空中又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响。谷丰收对孟探风说:“孟探风,这两声枪响你都听到了?!你别以为你通过周兰把赃款转移到国外就万事大吉了!江建人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你如果想保住性命的话,你就得老实配合我们的行动!”
孟探风此时像虚脱了一样,坐在椅子上。我从镜子中观察着他的神情,那两声枪响,显然将他给震住了,他刚才给周兰通话时的得色,已经荡然无存。枪声让他看到了死亡。我想,像他这种人,所谓的勇气,本来就是基于亡命的心理的。而亡命之徒的最致命的弱点,就是看不到真实死亡的存在。刚才叶菊的鬼的故事之所以让他产生恐惧,是因为他开始相信死亡的存在,而很有可能是来自江建人枪膛里的枪声,则将他的幻觉一下子击破了!
镜子中孟探风的神色,跟我晚上见到的几具尸体,并没有什么区别。看来死亡是更贴近于精神的粉碎,而不是肉体的冻结。我从孟探风的绝望的脸色中,似乎也照见了自己心理中龌龊的一面。自从跟杨石在这个发廊见面时起,我的欲望就像失惊的兔子一样,四处乱窜。我想,倘若不是那七千万存款意外的消失,鬼知道我和杨石的命运将会是怎样!虽然现在看来,我们的行动其实都是杨石刻意的安排。
我们活在世上,其实都是基于某种欲望,不断地在寻找别人的弱点,然后加以利用。但是我们却时常看不到自己的弱点。欲望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结局的深浅成败问题。弱点就像是潜伏在我们身上的癌细胞,一旦被人利用,生命也就显得苍白了。我不知道这时为什么会有闲心考虑到这个问题,面对镜子,我似乎看透了自己!
谷丰收对我们说:“现在我们的处境十分危险。叶菊,你马上带着孟探风到车上去,记住,一定要让他活着!杨记,秦记,你们也到车上去,我在这里等着江建人。如果情况不好,你们赶紧逃走,逃得越远越好!”
我说:“谷队长,我想留在这里。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应变机巧。谁都不知道接下来江建人会耍什么手段!”
谷丰收看了我一会,笑着说:“好吧。你如果能逃过今天这一劫难,也许你这辈子就会完全改变了!”他见我有点迷惘,就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只有真正经历过死亡的人,才会明白活着的意思!小伙子,你知道骂人时候为什么要用‘该死’这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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