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大其词,他只不过是退却了,退到了一边,等待时机好转,但对别人,无论对谁,她
都尽可以这样解释,但对自己,她得实话实说。他无法忍受她的小把戏、她的守口如瓶、
她的压抑情绪,尤其令他无法容忍的是,她居然不愿以多少比较理智的方式,对他的忧
虑和担心做出回应。他说:“我不愿与现在这样的你一起生活。只有你改变,我才回
来。”难道这还不算抛弃吗?当然,这就是抛弃。而且,他还提出了条件,而她要是不
满足这一条件的话,就休想要他回来。
她感到浑身发冷。她走到过道,从挂衣架上取下一件针织女上衣,飞快地披在身上,
可这也无济干事。她感到越来越冷,过了一会儿,她已经浑身颤抖,连咖啡杯都端不住
了。“我得喝一口。”她想道。于是,她打开橱柜门找酒精饮料。橱里有一瓶刚开了盖
儿的白兰地和半瓶伊朗李子露酒。露酒是列沙在舍列梅季郁夫的免税商店买的,可白兰
地是从哪儿来的,娜斯佳无论多么使劲想也想不起来了。或许是什么人送的吧,若不然,
怎么会有瓶白兰地呢?娜斯佳和齐斯加科夫都不喜欢白兰地,也从不买白兰地。列沙是
优质葡萄酒鉴赏家,而娜斯佳则更喜欢彼扬歌牌的马提尼酒和带核的杜松子酒。
她从橱柜里取出那瓶白兰地,斟了几乎满满一杯,一连喝了三大口。嗓子眼里顿时
感到热辣辣的,眼里涌出了泪水。娜斯佳本来喝不成这种饮料,她既品不出它的味道,
也忍受不了它的气味,可此刻却像喝药似的灌将下去。它的味道当然不好受,可药本来
就是苦的,药的作用是治病。
但这药的作用的确很有限,毕竟……她不再感到冷了,手臂又热起来,而且,也不
颤抖。可她觉得心里的刺痛非但不曾减弱,此刻反而更加强烈了。她这是做的什么事呀!
她怎么能想到列什卡居然会迈出这一步!忠诚老实、了解她已经二十二年之久的列什卡,
无论发生什么事,也无论她犯了多大过失,都是善于理解她的呀。如果说连他也忍受不
住而出走的话,那就说明,她对他耐心和爱情的滥用已经达到了何种地步!
“可老实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问自己道。“为什么、为什么我没勇气跟他
谈呢?我究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我骗人了?没有。杀人了?同样没有,我骗人
了?出卖谁了?也没有……而这却是最难说清楚的事。我自己也弄不明白究竟做了些什
么。而且,在我自己把这件事搞清楚之前,我是不会对列什卡讲的。有意思,可这是为
什么呢?曾经有过多少次,每当我搞不清什么事时,总会专门讲给他听,而他呢,也总
是能帮我理清头绪。他对事物的看法和我完全不同,有时这会对我很有帮助。既然如此,
为什么我竟不能把使我困惑的问题告诉他呢?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只知道我不能。”
娜斯佳在厨房又坐了好长时间,无力挪动,站起来,回卧室,铺床,上床。脑子里
只有一个念头:她把阿列克赛惹恼了,他走了。所有过错都在于她,一般说,她根本就
不该嫁人,不该嫁给列沙,也不该嫁给其他任何人,她不适合与他人共同生活。她是个
独身女人,她不需要任何人。任何人。或许这也是一种心理缺陷。她是伦理上的畸形者。
她惹恼了列沙,而列沙走了。
直到夜里2点半左右,她才总算蹒跚走到沙发前,跌坐在沙发上,既没脱衣服,也
没盖被子。她盖着一块厚厚的、带方格的毛毯,一头扎在枕头上,又啜泣起来。
凌晨5点半,她费力地睁开眼皮,委靡不振地去洗淋浴。她本不愿去见扎托齐尼,
可她不能不去。她无法拒绝他。她一连喝了两杯咖啡,可却品尝不出它的味道。她从冰
箱里的塑料袋里倒了些橙汁,一口气喝了半杯,感到橙汁淡而无味,且有些温乎乎的,
尽管这实际上是根本就不可能的:这袋橙汁在冰箱里搁了至少有三天了。
7点整时,娜斯佳在“伊斯梅洛夫”车站走出车厢,内心充满疑惑地试图解答这样
一个问题,她到这儿究竟是干什么来了,昨天为什么没有告诉马克西姆,就说她无法来
见扎托齐尼呢?要是能多睡一会儿就好了。她离老远就认出了将军,将军和往常一样,
穿了一件薄薄的运动衣,身材颀长,细瘦高挑的个头,迈着轻快而又富于弹性的步伐,
向她迎面走来。
“早上好,”他热情地打招呼道,“请原谅在不适当的时候打扰了你,可星期日我
就不在莫斯科了,今天晚上又得上飞机。”
“没关系,”娜斯佳悒郁地说,“散散步有好处。至少,我丈夫也这么认为。”
“可你的声音听上去怎么这么悲伤?出什么不愉快的事了?”
不愉快的事。“他倒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娜斯佳沮丧地想,“是他叫我来的,
可此刻却装作吃惊的样子。天呐,我该恨他才是,可他一吹哨,我就听话地跟他往公园
跑。他全都知道,他不可能不知道我的处境,但他却不吱声,要我自己一个人在噩梦中
52书库推荐浏览: [俄]亚历山德拉·玛丽尼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