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知道爱尔兰人多么酷爱体育,尤其是赛马。每逢这种日子,周围各地的“绅士”、离开农庄的农民,以及各类穷奴,占据了利默里克的所有广场、街道和旅馆饭店;就连那些穷汉也都想法儿积蓄一先令或半先令,好赌在一匹马身上。
就在小把戏到达之后两周,正赶上这样一次赛马会,也就有机会把他大大展示一番。他那是一身什么打扮啊!从头到脚花枝招展,简直不是孩子,而成为一束鲜花,安娜·威斯顿小姐让她的友人和熟人欣赏,甚至让他们闻花香!
总而言之,这个女子有点特别,有点不正常,但是心肠好,富有同情心,而且想方设法炫耀一下这种同情心,她就是这样性情的人,也无可厚非。固然;她对孩子的无微不至的照顾明显地像演戏,她的亲吻也按照舞台上的规矩,只沾沾嘴唇,但是小把戏根本分辨不出有什么差异。不过,他觉出他没有得到想要的那种爱,也许爱莉莎不断重复的话,不知不觉中在他心中产生了反响:
“走着瞧吧,看这情况能持续多久……就算还能继续吧!”
第七章 演砸了
在这种生活条件中,一个半月过去了,小把戏习惯了这种舒适的生活,这也不足为奇。人既然能屈服于穷困,那么习惯于富裕生活,恐怕不是很难的事。安娜·威斯顿小姐一阵冲动过后,不是很快就要厌烦,不再夸大和滥用自己的温情吗?感情和肉体一样,也受惰性规律的支配。人一旦不再接着用力,结束运动也就要停止。安娜·威斯顿小姐十天有九天忘记给怀表上弦,如果说心灵有发条的话,难道不会有一天她也忘了上这心弦吗?拿她那圈子的一句常讲的话来说,她像舞台上大部分有点神经病的人那样,大大地发了一次神经。对她来说,这孩子不只是一个消遣的东西……一件玩物……一段台词的结束句吗?……不,要知道她的确是个好心肠的姑娘。然而,她的照顾即使不会短缺,但是爱抚已不那么持续不断,关心也不那么随处体现了。再说,一名演员十分繁忙,被她艺术的事务缠住:要熟角色,排练,演出,一场演出就整个晚上不得空闲……而这种职业又劳神累人!……在头几天,孩子要送到她的床上来。她和孩子玩耍,装作是“妈妈”。这就打乱了她要多睡一会儿觉的习惯,后来就只有吃饭时要他过来。啊!他坐在专为他购置的高椅子上,吃得那么香,看着该有多么开心呀!
“喂!……好吃吗?”她问道。
“哦!好吃,夫人,”小把戏回答,“就像在济贫院里有病时吃的饭那么好吃。”
这里要指出一点:尽管小把戏从未接受过所谓文雅举止的教育,无论托恩皮泼还是奥包德金先生,都不可能教给他,但是他的天性稳重而谨慎,性格温和而重感情,始终同贫民学校那些胡闹的捉狭鬼形成鲜明的对照。这孩子行为和感情的表现,超出他的处境,也超出他的年龄。安娜·威斯顿小姐再怎么粗心,再怎么轻率,也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孩子的身世,她也只了解他所能讲的,即他被那要木偶的人收留之后的情况。看来他一定是被人捡到的孩子。不过,鉴于她所说的“他天生的高贵气质”,安娜·威斯顿小姐倾向于把他看成是某个贵妇人的儿子,而且按照流行戏剧的诗意,那妇人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迫于她的社会地位,不得不遗弃了这个儿子。安娜·威斯顿小姐想到这里,又习惯性地激动起来,编织了一个完整的,但并不新颖的传奇故事。她想象能搬上舞台的情景……能改编成一出戏,达到感人泪下的效果……这出戏,她自己来主演……这可能是她舞台生涯最杰出的成功……她在这出戏中,要有令人震惊的表现,要显得崇高又有何不可……等等……等等……她达到这种高潮的时候,就一把搂她的天使,像在舞台上演出那样紧紧拥抱,仿佛听见了全场的喝彩……
有一天,小把戏被这种表演搅乱了心绪,不禁问道:
“安娜夫人?……”
“什么事儿,宝贝儿?”
“我想问您点事儿。”
“问吧,我的心肝儿,问吧。”
“您不会训斥我吧?……”
“训斥你!……”
“每人都有妈妈,对不对?……”
“对,我的天使,每人都有妈妈。”
“那我为什么不知道我的妈妈?……”
“为什么?……因为……”安娜·威斯顿有点为难地回答,“因为……有原因……不过……总有一天……你会见到她……我想你会见到她的……”
“我听您说过,她一定是位漂亮的夫人,不是吗?”
“对,当然啦……一位漂亮夫人!”
“为什么是一位漂亮夫人呢?”
“因为……你的神态……相貌!……我的心肝儿,问这种话,有多怪呀!再说……情节……剧中情节要求她是一位漂亮夫人……一位高贵的夫人……这事儿你还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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