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几天,太阳刚露头,小把戏就赶着羊群上路了。西天还有几颗星星闪烁,他看着一颗颗熄灭,就好像是风吹灭的。这时,阳光抖瑟着穿过晨空,悄然追上他,并用宝石光去刺石子和草捆。他展望田野,往往看见在另一块田上,马丁先生和马道克推着犁,身后留下笔直发黑的垅沟。在另一块田里,西姆有节奏地撒种,接着再用钉耙搂一层薄上覆盖上。
应当记住,小把戏虽然刚进入人生,但遇事主要不是追求新奇,而是讲求实际。他不去考虑普通一颗种子怎么会结出穗来,而是关心一穗有多少麦粒、大麦粒或燕麦粒。等收获的时候,他打算数一数,就像数家禽产的蛋那样,然后登记计算的结果。这是他的天性。即使天上的星星,他也要数,而不是欣赏。
例如,他欢快地迎接日出,不是因为阳光普照大地,而是因为阳光把温暖撒向人间。据说,印度的大象向天边升起的太阳致敬,小把戏也模仿大象,而且奇怪这群羊怎么不拉长叫声表示感激。不正是太阳融化地面上的积雪吗?在正午的时候,这些畜生为什么不望太阳,而是紧紧挤在一起,低着头,只让人看见后背,摆出一副所谓的“歇晌”姿态呢。毫无疑问,羊都没有良心!
白天大部分时间,草场上只有小把戏一人的情况极少。马道克或西姆,有时就在路上站住,当然不是要监视牧羊少年,他们信得过,而是喜欢唠上几句。
“哎!”他们问他,“羊群还好吗?青草厚不厚?……”
“青草很厚,马道克先生。”
“羊听话吗?……”
“非常听话,西姆……问问伯尔克就知道了……从来没有逼得它咬它们!”
伯尔克不大好看,但是非常聪明,非常勇敢,它已经成为小把戏的忠实伴侣。好在他们两个一聊就是几个钟点。小男孩对伯尔克说话时,看着它眼睛。伯尔克长鼻子的褐色鼻孔不翕动,仿佛在嗅他的话,同时摇动尾巴恰似饶舌——它那尾巴正是人们所说的“信号机”。两个好朋友。年龄相仿,完全合得来。
到了5月份,田野一片绿了。牧草芋绵,驴食草、三叶草、苜蓿等又密又长。不错,播了种的田地,刚出苗,颜色淡淡的,好似婴儿刚生的头发。小把戏去拔苗助长。有一天,马丁先生来看他,他就讲了这个了不起的想法。
“嗳!我的孩子,”农场主答道,“如果揪你的头发,你以为就能长得快吗?……不能!只会把你弄疼了。”
“那就不该这么干?……”
“对,永远也不要伤害任何人,同样也不要伤害庄稼。等夏天到来,让大自然行动,所有这些绿苗就会长出大穗,割了之后打出麦粒,麦秸也有用!”
“马丁先生,您认为今年会有好收成吗?”
“对!兆头不错。冬季不算太严寒,开春之后,晴天也比雨天多。上帝保佑,这种天气再有三个月,收成交租子就绰绰有余了。”
然而,还有些敌人要对付,就是那些贪婪的鸟儿,在爱尔兰的田野上繁衍。燕子倒也罢了,只是在有虫子的几个月呆在这里!可是,麻雀又无耻又贪吃,不愧是空中老鼠,专门吃播下的种子;乌鸦尤为可恶,给庄稼造成的危害极大,叫人难以容忍!
啊!可恶透顶的害鸟儿,小把戏的肺简直都要气炸了!它们那样子是在捉弄人。他赶着羊群走在牧场上,就轰起一群群黑乎乎的鸟儿;它们爪子垂下来,聒噪着飞走。那些飞禽个头儿很大,翅膀有力,很快就飞走了。小把戏跑步追赶,还鼓动伯尔克,伯尔克狂吠着,追得筋疲力尽。拿那些鸟儿有什么办法呢?根本靠不到近前;它们却可以蔑视人,只离十步远。继而,“呱呱呱!……”黑压压一片飞走了!
小把戏气愤的是,立在小麦或燕麦田中间的草人,根本就不顶事。西姆做的草人样子很可怕,手臂伸开,身上穿的破布片,在风中飘动。儿童见了肯定要害怕,而乌鸦却一点不怕。也许应当想象出某种装置,不但更可怕,而且不这么默不作声。我们的小主人公考虑很久,才想出这样的主意。模型的手臂固然能动,这是当然的,而且风大的时候就不止说话,还能叫喊:必须让模型喊叫。
应当承认,这是个妙主意,实施也不难,只要西姆往模型头上安一个在风中旋转发响的铃就行了。
唉!头两天,那些乌鸦先生即使没有害怕,至少感到惊讶,可是到了第三天,它们就不理会了,小把戏看见它们泰然落在草人头上,响铃无法同它们的聒噪竞争。
“毫无疑问,”小把戏心想,“这人世间不是完美的!”
除了这类烦扰,农场诸事务顺利进行。小把戏也非常幸福。在这年冬季的漫长夜晚,他在写字计算方面大有长进。现在,他傍晚回来,就把帐目整理好。除了鸡蛋,他还按照孵出的日期和种类给鸡雏登记并编号。小猪和小兔也同样处理,而爱尔兰像别的地方一样,猪和兔都是大家庭。对这个少年会计来说,这不是简单的任务。因此,全家人都感谢他。他的头脑极有条理,也受到大家的鼓励。每天晚上,马丁先生都给他一个石子,他就放进陶罐里。在他的心目中,这些石子跟先令具有同等价值。归根结底,这只是一件约定的事。此外,罐里还装着他在利默里克剧院初次登台赚的那枚金币,但不知为何有所保留,他没有对这家农户提起。再说,他什么也不缺,也用不着花这笔钱,就不大看这金币的价值,倒是认为小石子标示了他的干劲儿和完美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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