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居国外,这不是马克卡蒂一家人注定的命运吗?对,而且还要尽快。无论是土地同盟会的声讨,还是马道克所参加的集会,都不能改变事情的现状。灾民太多,赈济的粮食也根本不够,“地方自治”协会的捐款,很快就要用光。至于发动反对地主的起义,从而抢大户,但是总督决意要以武力镇压。
他这样居心,从可疑的郡、即最穷困的邵部署大里警察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因此,马道克还是多加小心为妙,但是他不肯,他怒不可遏,豁出去干了,鼓动农民暴动。他父亲和兄弟由他带动,跟他一道干起来,怎么也劝阻不了,小把戏担心警察闯来,天天在农场周围守望。
这期间,他们靠最后一点收入生活:几件家俱变卖点儿钱,冬季还要持续几个月!……怎么坚持到开春呢?看来这新的一年直接受到影响,又能期待什么呢?……
对现时和未来的这些愁苦,又加上祖母身体状况所引起的忧伤,可怜的老太太受生活变故的冲击,日益衰弱,已经不久于人世了。她不再离开房间,连床也不起了。小把戏常常守在她身边,他怀抱两岁半的贞妮冲她笑;她喜欢两个孩子在身旁,有时还接过小姑娘,二人对笑……她瞻念这个女孩的未来,是多么忧心忡忡啊。于是,她对小把戏说:
“你非常喜欢她,对不对?……”
“对,奶奶。”
“你永远也不会抛弃她吧?……”
“不会……永远也不会!”
“愿上帝保佑她活得比我们幸福!……不要忘记,她是你的教女!……等你长成一个大小伙子,她还是个小姑娘!……教父就跟父亲一样……一旦她父母不在了……”
“不,奶奶。”小把戏回答,“别这样想!……人不会总这么倒楣的……邀过几个月就行了,您的身体也会好起来,我们还会看到您像从前那样,坐在大圆椅上,贞妮在您身边玩……”
小把戏嘴上这么讲,心里却十分难受,眼中不觉漾出泪儿,因为他知道老祖母患病,病得很厉害。然而,他极力克制自己,至少在她面前要克制。要哭就到外面去,不要让任何人瞧见。还有,他一直害怕代理人哈尔贝特再带人来,将全家从这唯一的住所赶走。
1月份头一周,老太婆的病情加重了。接连昏迷过去几次,有一次好久未苏醒过来,让人以为长逝了。
6日来了一位医生,是特拉利的那种行善的医生,即使赚不了钱也不拒绝给穷人看病。他像古代那样,骑马巡游在这荒僻的农村。正巧经过这里,小把戏认识他,在郡首府见过,这次望见他从大道经过,就求他进屋看看。医生进屋扫了一眼,只见这里一贫如洗,病人年事又高,又抑郁寡欢,恐怕朝不保夕。
这种状况,也难以向这家人掩饰,老祖母还能活多久,不是几个月,甚至不是几周,也只有几天了。她的头脑还完全清醒,而且保持到咽气的时候。她生为乡下女人,富有活力,经受多少苦难的磨硕,坚忍不拔,临终还要同死亡搏斗,这场面实在揪心。但是,人又要昏厥,呼吸停止,心脏也终于停止跳动了……
医生开了一剂药方,以缓和老人临终的痛苦,然后离开农场,他受行善的念头指引来到这里,给这农舍留下的是悲痛。
去特拉利抓药,来回要用24小时……但是,拿什么付药钱呢?……交过捐税,钱就光了,全家只靠自家产的蔬菜维持生活,什么也没有买。抽屉里一个先令也没有了。家俱衣物全已变卖,再也没有什么可卖的了……穷困到了黑暗的极限。
小把戏这才想起来,安娜·威斯顿小姐在利默里克剧院给他那枚金币,还一直放在那里,就那女演员来说,纯粹是开玩笑,但是他却认真扮演西波,认为这钱是应得的。因此,他将金币小心放在钱柜里,也就是他放石子的那个陶罐里。……而此刻,他还能希望将来有一天,那些石子会换成便士或先令吗?
农场里没人知道小把戏有这枚金币,他有了个主意,要用这钱给老祖母抓药。这至少可以减轻她的疼痛,也许能多活一些日子,谁知道呢?……还兴许好起来……尽管人已不行了,小把戏还总抱有希望。
他决意执行这个计划,但是不露一点儿口风。不容置疑,他用这钱做什么,这是他的权利。不过,时间紧迫,不能迟疑了。因此,他打算夜间出发,免得让人看见。从这里到特拉利,一个来回24英里,对一个孩子来说,路程太长了,可是他想都没有想。平日,他不守在老祖母身边的时候,就到外面守望,跑出一两英里,监视大路,看那代理人是否带人来驱逐这一家人,警官是否带人来抓马道克,因此他去抓药,至少一整天不照面,别人会留意吗?
第二天,1月7日凌晨两点钟,小把戏吻了吻昏睡的老奶奶,没有把他弄醒,轻轻推门出了房间,抚摸一下伯尔克,狗迎上来,仿佛问他:“带我走吗?”不行!他要把狗留在农场,在他外出这段时间,万一有可疑的,忠实的狗就会发出警报。他穿过院子,打开栅门,就独自走上前往特拉利的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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