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提到的死者的魂灵晃悠悠地一个个在我眼前飘过。稀薄的空气与太阳的光线使气体不断膨胀,气球仍呈上升趋势。我企图打开阀门,但陌生人抢先一步,割断了我头上的绳子。
“知道布朗夏尔夫人是如何坠落的吗?”他问,“我亲眼见过。1819年7月5日,我碰巧呆在蒂沃里。布朗夏尔夫人为节省开支,乘坐了一只很小的气球。气球充满气后,下端又开始漏气,气球拖着一缕轻烟飞行。她用一根金属丝将一种烟火装置挂在吊舱下,准备引燃它。她以前老这样干。当天她还带了一只小型降落伞。伞下的烟弹一经点燃,伞就会在漫天的银影中顺势张开。
“用一种特殊的点火装置点燃她的新发明后,她准备扔掉它。天阴沉沉的。她太性急了,居然将点火器放到正不断外逸的氢气柱下。
“我全神贯注地望着她。一道突如其来的光线划破黑暗。我开始还以为她要给我们一个惊喜。光闪了闪,灭了,接着又亮起来,在气球顶部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流。不祥的光线照亮了大街,照亮了整个蒙特马尔特广场。失魂落魄的女人站起来,试图打开气球口,把火灭掉,但一连试了两次都没能成功。她又坐下去,竭力想控制下降的速度和方向——她并没有倒下去。气体持续燃烧了几分钟后,越来越瘪,不断下降,但没有坠落。一阵西北风将气球吹向南边。当时德普罗旺斯街的一幢房舍旁有几个大花园。布朗夏尔太太希望能平安无事地降落。但气球和吊舱与房顶碰了一下,发出一声巨响。
“‘救命哪!’可怜的女人凄声尖叫。我正好到了街上。吊舱沿着屋顶往下滑,撞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一阵震荡过后,布朗夏尔夫人跌出舱外,落到人行道上,七窍流血,死了!”
这些遭遇听得我浑身发冷,惊悸不已。陌生人直挺挺地站在那卫,头发凌乱不堪,他没戴帽子,眼中射出桀骛不驯的光芒!
别再异想天开了!我终于意识到这个可怕的现实。我所面对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将剩余的沙袋全丢出去了。我们至少到了9,000码的高空。我气血上涌,殷红的血从嘴巴边、鼻子边喷射而出!
“有谁会比科学的殉道者更伟大?”疯子高叫,“他们永垂不朽!”
他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四下望望,俯身凑近我耳边,喃喃道:
“你忘了赞贝凯利是怎么出的事?听着。1804年10月7日,天空中白云飘飘,前一阵子的风雨还没有完全收敛。但消息已经传出去了,飞行没法延期。他的对头在一旁幸灾乐祸。为捍卫科学,也为避免舆论说三道四,他别无选择,只有升空。地点定在布伦。给气球充气时,人们都袖手旁观,没人上来助他一臂之力。
“他于子夜出发。同行的还有安德烈奥列和格罗塞蒂。气球受雨水影响,上升得很慢,同时它内部的气体也在外逸。三位英勇无畏的飞行员只能借助一盏昏黄的灯来观察气压的变化状况。赞员凯利整整一天粒米未进。格罗塞蒂也早就饥肠辘辘了。”
“‘我的朋友,’说话的是赞贝凯利,‘我很冷,我快不行了。’
“他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接着格罗塞蒂也倒了下去,只有安德烈奥利一个人还在勉强撑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把赞员凯利弄醒。
“‘有进展吗?风势怎么样?现在几点了?’
“‘两点。’
“‘指南针呢?’
“‘失灵了。’
“‘糟糕!灯灭了!’
“‘空气太稀薄了,灯无法点亮。’赞贝凯利解释。
月亮还没有出来,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
“‘安德烈奥利,我冷。该怎么办?’
“他们穿过惨淡无光的云层,徐徐下降。”
“‘嘘!’安德烈奥利说,‘听见什么声音没有?’
“‘你听见什么了?’赞贝凯利问。
“‘一种奇怪的声音。’
“‘你肯定听错了。’
“‘绝对不会。’
“这些旅行者深更半夜里倾听着那些莫名奇妙的声音,内心的恐惧可想而知。是要撞上尖塔了吗?还是要撞上屋顶?
“‘听见没有!大海!是大海的声音!’
“‘不!不可能!’
“‘海水在咆哮,波涛冲天!’
“‘是真的吗?’
“‘火!火!’
“安德烈奥利一连试了六次才把灯点燃。时间已是3点正。
“海水汹涌奔腾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人耳朵。他们几乎触到海面!”
“‘完了!’赞贝凯利叫道,死死抓住一个大沙袋。
“‘救命!’安德烈奥利大喊。
“吊舱碰到海面,海水淹到了他们的胸部。
“飞行员们将衣服脱得精光。减轻了负荷的气球腾空而起,赞贝凯利大声呕吐起来,格罗塞蒂血流不止。他们的呼吸极其短促,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寒气刺骨,月亮血红血红。
“气球在高空晃荡了半个小时,随即坠入海中。凌晨4点钟了。他们半浸在水中,被气球拖曳着飘浮了好几个小时,宛如一艘船在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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