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歇尔·斯托戈夫正要决定这么办,又听说费奥法-可汗和伊万·奥加莱夫已经带着数千骑兵先往托木斯克去了。
“那我就再等一等,”米歇尔·斯托戈夫心想,“有绝好的逃跑机会再行动。从这儿到托木斯克处处有危险,过了托木斯克就好多了,我只需几个小时就可以越过敌军东部的最前哨,再耐心等上三天,上帝就会来帮助我的!”
在大队鞑靼兵的监管之下,俘虏们的确要走上三天才能穿过这片草原,从营地到托木斯克有150俄里。这段路对于什么也不缺的埃米尔的军队来说是轻而易举的,可是对于缺吃少穿的俘虏来说就十分艰难了。在这段西伯利亚大路上,倒下去的岂止一人!
八月十二日下午两点,气温很高,万里无云,托布什-巴什下令出发。
阿尔西德·若利韦和哈里·布朗特买了马已经先去了托木斯克。随着事件的发展,故事的所有主要人物都将在那里聚集。
在伊万·奥加莱夫带来的俘虏中,有一名老妇,她的沉默寡言使她在俘虏中显得与众不同,虽然他们的命运并没什么两样。这老妇口中没有一句怨言,仿佛一尊隐含悲痛的雕像。她平时几乎一动不动,虽然她处在茨冈女人桑珈的监视之下,是被看管得最严的一个,可是看上去她好像丝毫没有觉察,或者根本不在乎。尽管她年事已高,也只能与其他俘虏一样步行前进,得不到一点儿照顾。
可是上天却把一个勇敢、善良的人安排到了她的身边,来理解她、帮助她。在老妇那些不幸的同伴们中,有一个年轻女子,不仅美貌非凡,其沉着冷静也不逊于玛尔法。她好像自动承担起了照料老人的任务,两个女俘互相没说过一句话,可是在老人需要帮助时少女却总在她身边。起初,老人心怀一丝疑虑地接受了这个陌生人无声的帮助。可是渐渐地,少女纯正的目光、谨慎的举止,以及共同的不幸在人与人之间建立起的那种神秘的相互同情,驱走了玛尔法的高傲和冷淡。娜佳——是的,是她——便在还不认识玛尔法的时候就以自己的照料回报了对方儿子的恩情。善良的本性极大地启发了她,而在一心一意地照料老归的同时,老人的经验和智慧也使她免于因年轻貌美而吃亏。两个沉默不语的女人看上去仿佛祖孙俩,因过多的磨难而变得暴躁尖刻的俘虏们对她们两人都十分的尊敬、客气。
娜佳在额尔齐斯河上被鞑靼兵掳上船,带到了鄂木斯克,也成了伊万·奥加莱夫上校抓获的俘虏中的一员,和玛尔法·斯托戈夫走到了一起。
如果不是有惊人的毅力,娜佳早就经受不住这双重打击了。旅途的中断,米歇尔·斯托戈夫的死,使她绝望而又愤懑,经过一番颇有成效的努力,她已经离父亲越来越近了,却一下子又被拉得那么远,或许永远也见不到父亲了。而这还不算完,连上帝派来护送她前往目的地的勇敢的旅伴也离她而去了,刹那间,娜佳失去了一切。她的脑海中不停地浮现出米歇尔·斯托戈夫的模样,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中了一长枪,沉入了额尔齐斯河。这样一个人难道就这么死了吗?这正直的人肯定肩负着一项崇高使命,如果他就这么在半途被无情地吞噬,那上帝到底为谁才显示奇迹呢?有时怒火甚至压倒了痛苦,她时时回想起伊希姆驿站的那一幕,她的旅伴多么令人费解地忍受了侮辱,一想到这儿她就热血沸腾。
“死者不能为自己报仇了,谁来为他雪恨呢?”她想。
少女从心底呼喊着上帝:“主啊,让我来吧!”
如果米歇尔·斯托戈夫在临死前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她多好啊,虽然她是女性,又像孩子一样天真,可是她肯定能完成兄弟未竟的使命。上帝既然这么快就把这项使命收了回去,那当初又何必交给他呢!
整天沉浸在这些思绪之中,也就难怪娜佳对被俘后的种种苦难都浑然不觉了。
就在这种时候,她怎么也没料到,命运的偶然把她带到了玛尔法·斯托戈夫身边。她一直以为旅伴是商人尼古拉·科尔帕诺夫,怎么会想得到眼前这个年迈的女俘是旅伴的母亲呢?而玛尔法这方面,又如何能料到这个少女对自己的儿子心怀感激之情呢?
首先让娜佳吃惊的,是玛尔法·斯托戈夫与自己相同的那种默默忍受痛苦的方式。老妇对日常生活的物质痛苦如此不在乎,对肉体痛苦如此蔑视,只能是因为和自己一样,精神上有更大更深的痛苦。娜佳的猜想完全正确,正是出于对玛尔法·斯托戈夫没有表露出的苦难有一种本能的同情,娜佳才想去接近她,少女高傲的心灵十分赞同这种忍受苦难的方式,她并没要求帮助玛尔法,而是径直地去做,对方既不用拒绝也不用接受。在艰难的行进中,少女一直在老妇身边,搀着她的胳膊。发食物的时候,老妇是不愿去领的,娜佳则把自己吃都不够的东西拿来和她分享。这艰难的旅程两人就是这么过来的。亏了年轻同伴的帮助,玛尔法·斯托戈夫才得以跟上队伍,那些跟不上的女俘则被士兵们用绳子挂在马鞍上拖着走。
“愿上帝报答你,我的女儿,你为我这个老骨头做了那么多的事!”有一次,玛尔法·斯托戈夫这样对少女说,这也是很长一段时间内两人之间说过的唯一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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