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对她们来说仿佛像好几个世纪一般的漫长,老妇和少女应该——至少看起来如此——互相讲述一下各自的遭遇。不过,出于一种不难理解的谨慎,玛尔法·斯托戈夫只是非常简要地谈了谈自己。关于她的儿子以及两人那痛苦的偶遇她一句也没提过。
娜佳也一样,很长时间里几乎从不开口,说起话来也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可是有一天,她感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朴实高尚的人,她内心激动不已,便原原本本地把从自己到弗拉季米尔直到尼古拉·科尔帕诺夫死去的这段经过讲了出来。姑娘的年轻旅伴引起了老妇极大的兴趣。
“尼古拉·科尔帕诺夫!”她说,“再给我讲讲这个尼古拉·科尔帕诺夫的事吧!在如今的年轻人中,我认为只有一个人能做出你说的那些事来!他是叫尼古拉·科尔帕诺夫吗?你能肯定吗,我的女儿?”
“他何必告诉我一个假名字呢,”娜佳说,“既然他在别的事情上都没有骗我?”
可是,玛尔法·斯托戈夫仿佛有种预感,不停地询问下去。
“你说他十分勇敢,我的女儿!你已经向我证明了他的确如此!”她说。
“是的,非常勇敢!”娜佳回答。
“我的儿子在这种情况下也会这样的,”玛尔法·斯托戈夫暗自在心里说。
然后她又说:“你还说什么也挡不住他,什么也吓不着他,他还无比温柔,对你来说他不仅是个兄弟,同时还是一个姐妹,而照顾起你来,他又像一个母亲?”
“是的,是的,兄弟,姐妹,母亲,对我来说他就是一切!”
“当他保护你的时候,又像狮子一样?”
“不错,的确像头狮子!”娜佳回答,“是的,一头狮子,一个英雄!”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西伯利亚老妇心想,“可是你又说,在伊希姆驿站,他忍受了一次极大的屈辱?”
“他忍受了,”娜佳低下头说。
“忍受了?”玛尔法·斯托戈夫颤抖着,呐呐地说。
“妈妈!妈妈!”娜佳喊道,“您别责怪他,这里面有个秘密,这个秘密现在只有上帝才有权评判!”
“那么,”玛尔法·斯托戈夫抬起头望着娜佳,好像要一直望透她的心底,“在他受辱的时候,你有没有瞧不起这个尼古拉·科尔帕诺夫?”
“虽然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我仍然十分敬慕他!”少女回答说,“当时我觉得他比任何时候都值得尊敬!”
老妇沉默了一会儿。
“他长得高吗?”她问。
“很高。”
“是不是很英俊?说吧,我的女儿!”
“很英俊,”娜佳红着脸说。
“那是我儿子!我跟你说他是我儿子!”老妇抱住娜佳喊道。
“你儿子!”娜佳无比惊讶地说,“你儿子!”
“来,”玛尔法说,“我的孩子,让我们把一切都说个明白。你的旅伴、朋友、保护者,他有个母亲!他难道从来没跟你说起过他母亲吗?”
“他母亲?”娜佳说,“就像我总是跟他谈起我父亲一样,他也不停地和我说起他母亲!他可是非常仰慕自己的母亲的!”
“娜佳,娜佳!你刚刚跟我讲的都是我儿子的事,”老妇说。
然后,她的口气变得威严起来:“既然你说他这么爱母亲,难道他经过鄂木斯克的时候不该去看看母亲吗?”
“不,”娜佳回答,“他不应该去。”
“不应该去?”玛尔法叫道,“你竟敢对我说不?”
“我是这么说,但我还要告诉你,出于一些我不知道的原因,尼古拉·科尔帕诺夫必须舍弃其他一切想法,尽可能最秘密地穿越这一地区,这对他来说是生死攸关的问题,更确切地说是责任和荣誉的问题。”
“责任,是的,对帝国的责任,”西伯利亚老妇说,“为了这些责任他必须牺牲一切,为了完成这些责任他必须拒绝一切,甚至不能向自己的母亲送上可能是最后的一吻!娜佳,你不懂的事我原来也不懂,但现在我全明白了!是你让我明白了一切!你照亮了我心里最黑暗迷茫的角落,但我现在还不能把我儿子的秘密告诉你,娜佳,既然他没告诉你,那我也必须为他保守!原谅我吧,娜佳!你为我做的好事我却无法报答!”
“妈妈,我不会问您什么的,”娜佳说。
现在对西伯利亚老妇来说一切都清楚了,在鄂木斯克驿站的众目睽睽之下儿子对自己的态度也有了解释。少女的旅伴就是米歇尔·斯托戈夫,这已确定无疑了,他肯定有一项秘密使命,大概是要越过被占区送一封急信,才使他不得不隐瞒了沙皇信使的身份。
“哦,我的好孩子,”玛尔法·斯托戈夫想,“不!我不会出卖你的,无论受什么刑罚,我也不会承认在鄂木斯克看到的是你!”
本来,玛尔法·斯托戈夫一句话就可以报答娜佳对她的忠诚。她可以告诉娜佳,她的同伴尼古拉·科尔帕诺夫,或者说米歇尔·斯托戈夫,并没有淹死在额尔齐斯河里,因为自己碰上他,跟他说话都是几天以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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