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落下去了,但天边仍有微光。娜佳扶着玛尔法·斯托戈夫来到托木河边,刚才岸边围了太多的人,她们挤不进去,现在才轮到她们。
西伯利亚老妇俯到清凉的水上,娜佳先伸手捧起来给她喝,然后自己才喝,老妇和少女在这水中喝到的简直是生命。
娜佳正要离开岸边,忽然直起身来,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
米歇尔·斯托戈夫在那儿,就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就是他!在残余的微光下依然清晰可辨!
娜佳一叫,米歇尔·斯托戈夫浑身一抖……可是他有足够的自制力,没有吐出一个字,否则会坏事儿的。
但是,就在娜佳认出他的同时,他认出了母亲!
这意外的相逢使米歇尔·斯托戈夫失去了自制,他捂着眼睛转身离去。
娜佳本能地要去追他,但西伯利亚老妇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站住,我的女儿!”
“就是他!”娜佳的声音由于激动而不连贯了,“他还活着,妈妈!是他!”
“他是我儿子,”玛尔法·斯托戈夫回答说,“他叫米歇尔·斯托戈夫,你看,我没朝他迈出一步,你也要像我这样,我的女儿!”
米歇尔·斯托戈夫刚刚经历了人类最强烈的情感的折磨。那是他的母亲和娜佳,这两个女性在他心里几乎已融为一体,上帝使她们俩人在共同的不幸中相遇了!娜佳是否已经知道他是谁了?没有,因为他看到当她要扑上来时,母亲拉住了她!看来玛尔法·斯托戈夫已经明白了一切,并严守了秘密。
这一夜,米歇尔·斯托戈夫有无数次想去跑到母亲身边,把她搂在怀里,想再一次去握住年轻女伴的手。但他清楚地知道,他必须抵制住这个想法!稍微的不慎都会毁了他。再说他已经发誓不见母亲……自觉地不去见!既然今晚不能逃了,那明天一到托木斯克他就要立即奔向草原,连拥抱她们一下都不可能了。他祝她们为自己的生命,可是却不得不让她们独自去承受无尽的苦难!
米歇尔·斯托戈夫原本希望,在查贝迪罗营地的这次会面对母亲和他自己来说都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可是他不知道,刚才的一幕虽然短暂,有些细节却被伊万·奥加莱夫的探子桑珈看到了。
当时,这茨冈女人就在离岸边几步远的地方,像往常一样,在玛尔法毫无觉察的情况下监视着她。桑珈转过脸的时候,米歇尔·斯托戈夫已经不见了,她没能看到他;但玛尔法拦住娜佳的动作却没逃过她的眼睛,玛尔法的眼光一闪,桑珈就全明白了。
目前已经毫无疑问,玛尔法·斯托戈夫的儿子,沙皇的信使,现在就在查贝迪罗,在伊万·奥加莱夫的俘虏当中!
桑珈不认识他,但知道他就在此地!她并不急于去寻找他,因为天这么黑,人又这么多,找也不会找到。
继续监视娜佳和玛尔法·斯托戈夫也没必要了。很显然这两个女人会小心行事的,不可能从她们那儿发现什么累及沙皇信使的言行。
所以这个茨冈女人只有一个念头:报告伊万·奥加莱夫,她马上离开了营地。
一刻钟后,她到了查贝迪罗,被领进了埃米尔副官的房间。
伊万·奥加莱夫马上接见了茨冈女人。
“你有什么事,桑珈?”他问。
“玛尔法·斯托戈夫的儿子就在营地。”她答道。
“是俘虏吗?”
“是的!”
“啊!”伊万·奥加莱夫说,“我会知道的……”
“你什么也不会知道,伊万,”茨冈女人回答,“因为你根本不认识他!”
“可是你认识他呀!你不是看到他了嘛,桑珈!”
“他我没看到,不过我看见他母亲露了馅儿,她的一个动作使我明白了一切。”
“你没搞错吗?”
“没有。”
“你知道我多想抓住这个送信的,”伊万·奥加莱夫说,“如果他把信带到伊尔库茨克,送到大公手中,大公就会警惕起来,我也就抓不到他了!所以我要不惜一切代价搞到这封信,而你对我说送信人就在我的掌握之中!我再问一遍,桑珈,你没弄错吗?”
伊万·奥加莱夫的激动情绪证明了他多么急切地想得到那封信。面对他的坚持,桑珈一点儿也没有慌乱。
“我没有弄错,”她回答。
“可是,桑珈,营地有好几千俘虏,而你又说不认识米歇尔·斯托戈夫!”
“不,”茨冈女人回答,她的目光透出狂野的欢乐,“我是不认识他,可他母亲认识他呀!伊万,必须得让他母亲开口!”
“明天,她会说的!”伊万·奥加莱夫叫道。
然后他把手伸给茨同女人,她吻了一下,这是北方人惯用的表示尊敬的动作,但桑珈做来没有任何奴颜婢膝的感觉。
桑伽回到营地。她来到娜佳和玛尔法·斯托戈夫所在的地方,整晚都监视着她们俩,虽然疲惫之极,老妇和少女却都没睡着。过多的忧虑使她们难以成眠。米歇尔·斯托戈夫还活着,但是和她们一样成了俘虏!伊万·奥加莱夫知道这一点吗?如果不知道的话,会不会有人告诉他呢?娜佳一直在不停地想,她以为已经死了的同伴还活着!而玛尔法·斯托戈夫则想得更远,她对自己的生命并不在乎,但她不能不为儿子担心。
52书库推荐浏览: [法]儒勒·凡尔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