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休息了半小时。弗朗兹又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一想到德戈尔兹男爵可能躲在古堡里,就激动不安。但他一言未发。
罗兹科费了好大劲才控制住自己没说:
“走得再远也没用,主人!……别去那座该诅咒的城堡,回去吧!”
两人继续沿谷底前进。他们必须先穿过一片树林,林中没有一条小路。地面上一些地方被冲刷出深深的沟壑,因为雨季时,希尔河有时泛滥成灾,河水喧嚣着淹没于周围的土地,使其变成泥塘。这样,行走就比较困难,所以路上多耽误了点时间。他们花了整整一个小时,5点钟时,才又回到浮尔康山口的大路上。
他们在普莱扎山的右山坡上没有碰到荆棘丛生的密林。那时,尼克·戴克只有用斧头劈开一条道来。他们却遇到了另一种麻烦。山坡上铺满山崩时滚下来的巨石,穿行其间,不得不小心翼翼。地面高低起伏不平,还有深深的断层,摇摇欲坠的石块,就像阿尔卑斯山区的冰柱那样竖立着。以前泥石流从山顶冲下山的巨大岩石就这般杂乱无章地堆积在一起。放眼望去,一片真正的石海,令人毛骨悚然。
在这种条件下,吃力地爬陡坡,得需要整整一个小时。说真的,喀尔巴阡古堡只凭其道路的险峻就足以防御外来侵犯,确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罗兹科可能出现一个完全不可逾越的障碍,但始终没有发现。
他们穿过乱石堆和坑洼地带,终于到达了奥尔加勒高地的前峰。从这里可以更清楚地眺望到古堡的轮廓,它孤零零地仁立在阴森森的荒原中。多年以来,恐惧一直使附近的村民避而远之。
应该提请读者注意的是,弗朗兹和罗兹科要绕古堡的北边围墙靠近城堡。尼克·戴克和巴塔克医生是沿普莱扎山的左侧,离开右边的尼亚德急流和山口那条道,到达古堡东边的围墙。这两个方向恰好构成一个很大的尖角,角尖就是主塔楼顶。北边的围墙无法翻越,因为那边既没暗门,也无吊桥,只有随着地势起伏的高高的城墙。
即使这边根本没路,这都无所谓,因为伯爵不打算进入城堡。
弗朗兹·德戴雷克和罗兹科爬上奥尔加勒高地的边缘时,已经七点半了。展现在他们眼前的这座古老的建筑物像头猛兽躲在暗处,与普莱扎山上岩石的陈旧色泽浑然一体。左边,城墙猛地拐弯,拐弯处耸立着角楼。角楼的土台周围围着冠以齿形雉堞的护栏,角楼顶上那株大名鼎鼎的山毛榉张牙舞爪,枝干扭曲,说明了这个高度经常刮着猛烈的西南风。
牧羊人弗里克确实没有看锗。如果根据传说,德戈尔兹男爵家的古堡真的只有三年寿命了。
弗朗兹默然注视着以敦实的塔楼为中心的建筑群。它就像马扎尔人的堡垒,在这堆杂乱的建筑物下面隐藏着宽敞、有回声的大厅,错综复杂的长廊,埋在地底的内堡。再没有比这座古老的宅邸更适合德戈尔兹家族最后一代人鲁道夫男爵居住了。他就躲藏在里面,让世人遗忘,没人知道真相。年轻伯爵越起越觉得鲁道夫·德戈尔兹男爵一定隐居在此,在这座孤寂的城堡中。
但城堡塔楼里未见任何人烟。烟囱里没有缕缕烟雾溢出,紧闭的窗户里也听不到一丝响动,没有——连一声鸟叫都没有——没有任何东西来打破这座阴郁的城堡的隐秘。
弗朗兹一时间贪婪地凝视着古堡。想当年,里面充满了节日的欢声笑语和武器的乒乒乓乓的撞击声。他默言无语,但却思绪万千,又沉浸在往事中。
罗兹科退至一边,任伯爵遐思默想,一句话都没说,以免打扰主人。但当太阳西斜落到普莱扎山后面,希尔河河谷开始罩在阴影中时,他说话了。
“主人,”他说,“天黑了……快8点钟了。”
弗朗兹似下没听见他说话。
“该走了,”罗兹科又劝他,“如果我们想在旅馆关门前到达利瓦特采尔。”
“罗兹科……再等会儿……是……再等会儿……我们就走。”弗朗兹说道。
“主人,我们到山口那条道要走一个小时,那时天就黑了,穿过大路,谁也瞧不见我们。”
“再等会儿,”弗朗兹说,“我们就下山去村子。”
年轻伯爵自到达奥尔加勒高地山顶,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主人,别忘了天黑了穿过乱石岗很危险……天亮时,我们走得都那么辛苦……请原谅我啰嗦……”
“是的……走吧……罗兹科……我听你的……”
弗朗兹牢牢地站在古堡前面,内心似乎有某种预感。难道他也如巴塔克医生,双脚在古堡墙角下被死死拽住了?……不是!他双腿活动自如,没受到任何羁绊……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在高地上走来走去,什么都无法阻止他自由自在地绕墙根在城堡周围转上一圈。
他可能正想这样做?
罗兹科也料到了,决定再劝一次:
“走吧,主人?……”
“好……好……”弗朗兹答应着。
但他依然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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