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库尔中尉认为在现在这种状况下继续我们的行程,没有任何不利之处吗?”我问道:
“一点也没有。”
“但是您有点动摇了,议员先生。”
“我没有动摇!”巴尔萨克庄严地说道,似乎在说服他自己,“我们明天出发。”
中饭之后,东加勒陪我出去散步。他骑着楚木庚的马,因为这马比他自己的要好一些。我们的坐骑从容不迫地在野地里漫步着。突然东加勒说道:
“楚木庚逃了也好,楚木庚是个可恶的叛徒。”
“怎么?楚木庚也出卖了我们?”我故作惊讶地问道。
“您说的是莫立勒吧?莫立勒当然坏透了。”东加勒起劲地说道,“楚木庚和莫立勒是一路货。他给黑人们说:‘不要走得太快了?’还给了他们很多烧酒,很多银子,很多金子。”
“你是说他们用卡乌里①去收买黑人吗?”
①卡乌里:一种贝壳。非洲一些国家用以作为钱币。
“不是卡乌里。”东加勒坚持原来的说法,“是金子。”并且补充了使我吃惊的细节,“很多英国的金币。”
“那么你认识英国的金币,东加勒?”
“认识。”他答道,“我认识福斯林。”
我知道东加勒的“福斯林”,指的是英镑。金币,英国的金币!莫立勒和楚木庚有英国的金币哩!
我很激动。当然,对于他的话,我还是装出不在意的样子。
“你是个好小伙子,东加勒,”我对他说,“既然你认识英镑,我送一块法国金币给你做个纪念吧。”说着把一块金币向他抛去。
“好极了!”东加勒高兴得叫起来,一边在空中接住了那块金币,把它塞进马鞍袋子里去。
突然,他的脸上现出一种非常吃惊的表情,手里拿着一卷从马鞍袋里掏出来的纸。我也吃惊地叫出声来,连忙从他手里抢过那一卷对我来说非常熟悉的纸。
我的通讯稿呵!我那些出色的通讯稿原来还装在楚木庚混蛋的马鞍袋里!我检查了一下,真够呛,从第五篇起,全部都在这里。这一回《法兰西扩张报》的编辑部不知会怎佯责备我呵!完了!我的名声从此永远完了!
当我这样绝望地思索时,我们的马在继续前进。走到离宿营地大约有六公里远近时,我突然停了下来。
几乎就在路边上,一块大约七米宽、五十米长的草地被压平了,有些地方的野草几乎是被巨大的镰刀割去了似的。在那些很显眼的地方,可以清楚地辨认出我们在康康附近见过的那种土坑似的平行的辙迹。
天空中的鸣响,成对的辙迹,康康城中的巫师根耶拉——这些现象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我并没有看到这中间的内在联系。但是,这种联系应当是存在的。当看到这些神秘莫测的沟痕时,我下意识地又记起了那个讨厌的黑人巫师,这家伙预言的四件事已有三件变成了现实!
一想到这些,又是孤孤单单地和一个黑人伙伴在这无际的荒原里,我从头到脚都打了一个冷颤。
在这样的环境里暂时有点胆怯是可以原谅的。不过,这种心情并未延续很久,逐渐被好奇心所代替了。我的缺点就是好奇心太强。在回宿营地的路上,我全神贯注地思考这些伤脑筋的问题,是那样专心致志,以致于对周围什么也没有注意。
走到营地附近时,东加勒开门见山地说:
“中尉不是个好人,长着个讨厌的猴头。”
“对。”我不假思索地答道。
二月十七日
今天走了很长的路程,比昨天走的还要远些。两天共走了五十公里。楚木庚还是不见影子——这个流氓!这也好,在东加勒的带领下,挑夫和赶驴人倒能创造出奇迹。
两天来,说实话,我的恐惧心理是逐渐消除了。新的卫队在很认真地执行它的任务(不过,这任务并不艰巨),没有什么可说的。但是,新的情况又发生了。
这是发生在早晨九点钟左右的事。当我们从一个小小的、几乎完全荒凉的小村经过时,从一座土屋里传来了呻吟声。
卫队遵照巴尔萨克的命令停了下来,沙多雷医生在拉库尔中尉与两个中士的陪同下进屋去了解情况。当然,摇笔杆子的我,也跟了进去。
多么可怕的场面!两个死人,一个活人也受了重伤。那两具尸体是一男一女,已经肢体不全了,简直惨不忍睹。
因为屋里太暗了,那受伤者被两个中士根据医生的指示抬到了屋外面。这是一个年老的黑人,他伤在肩上,伤势很重,骨头都露到外面来了。我在猜测:这伤口是用什么样的武器杀伤的呢?
医生给他洗净了伤口,从中夹出无数的铅片来。然后,又用拉库尔递给他的绷带小心地把伤口包扎起来。那受伤者绝望地大声呻吟着。但在伤口包扎好之后,他的痛苦似乎减轻了许多。
然而,医生满腹心事。他重新进到土屋里,详细地审察了两具死尸。出来的时候,更加忧心忡忡了。他走近那受伤者,详细地询问情况,东加勒为他们翻译。
那可怜的黑人说,二月十一日,即我们的新卫队到来之前三天,这个村子被两个白人指挥的一队黑人强盗所洗劫。除已经死去了的那一男一女(即屋里那两具尸体)之外,村子里的居民都逃到村外灌木丛中去了。这受伤者也和别人一起逃跑的,但不幸得很,在逃跑时,一颗子弹射进了他的肩膀。不过,他还是挣扎着躲到灌木丛中,总算是虎口余生。强盗们走了之后,大家回到了村里,但是看到了我们的队伍之后又跑掉了,因为我们走来的方向,正是强盗们离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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