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姑娘对麹公子的死因有何见解?是否有所猜疑之人?”
“事非明判,不敢妄言。但这庄上同麹彻有过睚眦的人,恐怕就是那个王橹了。还有,高氏二人当晚曾为麹彻装扮,公子是否应当先去查访他们?”
庾养硬邦邦地点头说:“言之有理。但不知苻姑娘对王橹此人如何看待?”
苻姑娘漠无表情地说:“此人如同跳梁小丑,非惟我不屑此人,我想庄上的女子都对他不齿。”
庾养看也问不出什么来,刚要起身告辞,便听见笼里那只黑鸟喊道:“给我拿黑衣来!”
庾养吓了一跳,苻茵面有愧色笑道:“这是我内阃私豢的鸟儿,名叫秦吉了,能学人说话的。”她回头冲那鸟儿嘲道:“你叫唤什么,不本来就穿着一身黑衣么?”
鸟儿兀自放声大叫:“诸位宾朋,祭典将成!”
苻茂听庾养临走时交待他要多加注意范氏父子的话后,想想自己也同范家交情不浅,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也应该过去问候一下,顺便探探虚实。想到这里,他便直向范宅而去。走了片刻,便听见远处嗒嗒蹄响,回头一看,庾养已经骑马出门,往思乡城方向去了。
苻茂摇摇头,继续朝前走去。半年多来对父亲死因的探寻似乎已让他有点焦头烂额,未老先衰,脸上的皱纹深了许多,鬓角也逐渐有些花白。但他的步伐依旧沉稳坚定,因为他知道,现在只有自己才能撑起家族的重托,才能不辜负父亲多年的养育之恩。
范宅本来就是一座有些沧桑老旧的宅院,昨天忽遭命案,门前显得越发萧冷。苻茂拍拍门上的兽头环,半天才出了一个仆役,看了他一眼道:“原来是苻公子,郭老爷正在查案呢。”
苻茂“哦”了一声问:“宇文公子也在这里么?”
仆役摇摇头说:“自从昨天走后,就没有来过。”
苻茂迈步进门,远远就听见郭卫那粗大的嗓门在吼:“后院门要是开着,谁都可以溜进来下手,可是,你们这些仆人都没有看见么?还有,王义一个奴才,平时在庄上口碑也不好,你为什么要把女儿嫁给他?又为什么请他搬到正房去住?如今他死在你的屋里,你逃不过嫌疑!”
苻茂无奈地摇摇头,郭卫这种头脑直鲁的捕役居然能在庄上说一不二许多年月,怪不得凶手能屡屡得逞。他踱进里院,果然看见郭卫正挥斥方遒地怒吼,范氏父子低头顺目,满面汗流地站在那里。只听范品郢上前答话说:“郭大人,王义虽然是个奴才,但一直劳苦功高,所以把舍妹嫁给他也不为过吧?我们范家本非高门,也不必多那些没用的规矩。至于为什么叫他住在正房,是因为前天晚上宇文公子的朋友在我家借宿的时候,无缘无故地把他痛打一番,还把舍妹劫走。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家想让王义好好养伤,所以才安排他住在正房。那天我同父亲出去悠游山林,真的不知道他死的事情……”
郭卫听到他牵出宇文恺来,不免护主心切,勃然变色道:“你少给老子放屁!你们家父子怕这个恶奴好久了,庄上谁人不知?你如今说这么假的话来糊弄我,你当我是二啊?你赶紧乖乖给老子说实话,否则把你家父子一并羁押起来,先斩后奏!你也知道,在这个山沟里面,老子就是法!”
郭卫大逆不道的一番话连旁听的苻茂都觉得心惊胆战,更别说有罪嫌在身的范氏父子了。苻茂知道郭卫是个莽夫,惹他急了咔嚓砍掉你脑袋也是可能的。所以他暂时避在一边,看着范济和范品郢头上的冷汗跟农夫山泉一样哗哗直冒,噼哩啪啦滴到脚下的地上。
范济赶紧低头认错说:“郭大人大人有大量,犬子家教不严,冒犯了大人,是老夫的过错。事情诚然如大人所料,王义的的确确是个恶奴,不光不听我们的话,还仗恃勇力欺凌我家父子。为了躲避这个恶奴,我们才事事由他胡来,经常为避他出去,不愿回家,唉!”
且不说范老头编的这番话有多少破绽,单说郭卫本来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听了范济的话,心里果然舒服许多。他挥挥手道:“今天暂且放了你们,本捕头还要仔细查访,将来要真是你们父子做的,定斩不饶!”
范氏父子赶紧把这位大爷鞠躬送走。苻茂心想还是不要跟这位糙人碰面为好,否则不知道会平生多少枝节,所以便退后一步,看见有间屋子的房门虚掩着,于是一纵身闪了进去。
谁知道他刚进门便吃了一惊,因为很明显这间无窗昏暗的屋子里,好像还有个有生命的物体在呼哧呼哧盯着他。
苻茂身上顿时齐刷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轻轻喊了一声“谁”。但是屋里依旧无人回答,只是呼哧声显得更加粗重促急,从里面似乎还能听出一些惊悸的气息来。
苻茂只觉得一阵彻骨冰寒迎面袭来,他本能地朝屋外冲去,一跃而出之后窜下台阶直往后门逃去,正好迎面与给他开门的那个杂役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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