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什忍住了气恼的叫喊,向杰格先生的方向投去了惊悸不安的一瞥,迅速把蹦跳着的眼镜抢了回来,手忙脚乱地重新戴好。这时他才似乎松了一口气。
这一切前后不过几秒钟,但是对德拉戈什来说,这短短的几秒足以使他发现船主长着一双清澈的蓝眼睛,炯炯有神的目光,不像患有什么眼病。
侦探无法不思索起这奇怪的一幕,他的脾性就是如此,凡是引起他注意的事都要苦思冥想一番。虽然那双蓝眼睛又跟平时一样消失在那副黑色屏障之后了,可是德拉戈什的思索没有停止。
这一天,布鲁什没有钓上来更多的鱼。他的伤口虽不太严重,却是疼痛难当;他草草包扎了一下,便小心地把渔具收拾妥当。船儿径自顺水而下,不知不觉便到了吃中饭的时间。
小船刚刚经过了卡朗贝克山麓。这座山海拔三百五十米,在山顶可以鸟瞰维也纳全城。再往前走,两岸就越发热闹,意味着一座大都市近在咫尺了。首先闯入视野的是一幢幢别墅,并且越来越稠密。然后是一座座工厂,高大的烟囱冒着浓烟,染黑了天际。又过了一会儿,布鲁什和他的旅伴发现了岸上跑着几辆出租马车,给这片乡郊打上了明显的都市印记。
刚过中午,小船就过了努斯多夫。汽轮因为吃水较深,只能泊在这里。渔夫的那只小船对水深的要求不高,何况它又不像大客轮那样载着许多乘客,必须经过运河才能到达市中心。
布鲁什行动十分自由,因而可以沿着多瑙河的大支流行船。还不到四点钟,他就停靠在岸边,把缆绳系在普拉特森林的一棵大树上。普拉特森林是维也纳著名的漫步园地,就像布罗涅森林在巴黎那样驰名。
“您的眼睛怎么啦,布鲁什先生?”这时,卡尔·德拉戈什问道,自墨镜事件发生后,一直没有开口。
布鲁什停下手里的活儿,转向他的乘客。
“眼睛?”他不解地重复道。
“是的,您的眼睛,”杰格先生说,“我想,您载这么副墨镜总不是无缘无故的吧!”
“哦,”布鲁什说,“我的眼镜!……我的视力很弱,阳光刺得我难受,就是这么回事。”
视力很差?……那样明亮的眼睛也会么?……
如此简简单单地解释了一句后,布鲁什系好了缆绳。他的乘客瞅着他忙来忙去,面上布满了疑惑。
第七章 猎人与猎物
八月的这天下午,多瑙河岸边有几个人在散步,增添了几分热闹气氛。普拉特森林就是从河岸向西南方延伸而去。河岸上散步的人都是在等布鲁什吗?很可能是的,因为布鲁什特意预先通过报界宣布了他到达的时间和地点。整个河岸很空旷,布鲁什的小船没有任何惹人注目之处,那些看热闹的人又怎么能发现布鲁什呢?
布鲁什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到达河岸,系好缆绳后,他就立刻竖起一根桅杆,桅杆上立着一块狭长的小旗,上面写着“伊利亚·布鲁什农业在国民经济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提出并论述了唯物主,齐格马林根钓鱼大赛冠军”;然后,又在船舱的篷顶摆好早上钓来的鱼,把白斑狗鱼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这种美国式的招牌立竿见影。马上就有几个游逛的人在小船前停了下来,无所事事地注视着小船。这几个看热闹的人吸引了另外一些人,一会儿时间便聚集了一大堆人,最终,那些真正的钓鱼爱好者也认出了布鲁什辑学是认识的工具并非认识的目的。认为社会生活是历史学,于是向他跑过来,另外一些人看见他们朝同一个方向跑去,也不名缘由地跟了过去。不到一刻钟时间,小船前面便聚集了五百多人。布鲁什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成功。
围观者马上和渔夫攀谈起来。
“布鲁什先生?”一位围观者问。
“在这儿,”布鲁什回答道。
“请允许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克洛迪乌斯·罗瑟,多瑙河协会会员,您的同事。”
“结识您很荣幸,罗瑟先生!”
“还有几个同事也来了,哈尼什先生,蒂兹先生,雨果·茨维迪内克先生,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
“比方说我,我叫马蒂亚斯·卡斯利克,布达佩斯人,”一个围观者说。
“还有我呢,”另一个人接着说,“我叫威廉·比凯尔,维也纳人。”
“先生们,他乡遇故知,我真高兴极了,”布鲁什高声说道。
于是你问我答,大家相互交谈开了。
“布鲁什先生,您一路顺利吗?”
“很顺利。”
“不管怎么说,您的旅行速度很快。人们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在这儿见到您。”
“不过,我上路也有半个月了。”
“是的,可是从多瑙河厄申根到维也纳这么远呢!”
“差不多有九百公里,我平均每天前进六十公里。”
“以水的流速,每天二十四小时,也不能走这么远。”
“那要看什么地方的流速了。”
“这倒是真的,您的鱼呢?好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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