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丁·霍特,”兰·盖伊船长俯在帆篷师傅身边,对他说道,“你是九死一生啊!……”
“对……对……船长!”马尔丁·霍特答道,一面用眼光寻找着:“是谁来救我的?”
“是亨特……”水手长高声叫道,“是亨特冒着生命危险把你救上来的!……”
马尔丁·霍特胳膊肘支着,欠起身子,朝亨特转过身。
亨特躲在后面,赫利格利将他推到马尔丁·霍特面前。马尔丁·霍特的目光中流露出最衷心的感激之情。
“亨特,”他说,“你救了我一命……没有你,我就算完了……谢谢你……”
亨特避而不答。
“喂……亨特……”兰·盖伊船长接口说道,“你没听见吗?……”
亨特仿佛一点没听见的样子。
“亨特,”马尔丁·霍特又说道,“你过来……我感谢你……我要跟你握手!……”
他把自己的手伸过去……
亨特后退几步,摇摇头。那态度恰如一个人做了一件很普通的事,无需得到这么多的赞扬一样……
然后,他向船首走去,着手将小三角帆的一个下后角索换下来。刚才风大浪高,双桅船从龙骨到桅冠受到震撼,将这下后角索折断了。
毫无疑问,这个亨特,他是无私而又无畏的英雄!……肯定这也是一个对一切感情无动于衷的人。直到这一天,水手长仍然没有见到“他说的话是什么颜色”!
暴风雨异常猛烈,始终不见停息。有好几次,我们实在提心吊胆,坐立不安。狂风暴雨之中,我们百十次地担心,虽然收缩了船帆,桅杆还会不会垮下来。是的!……百十次,虽然有亨特灵巧有力的大手在把着舵杆,双桅船仍然无法避免地摇晃,有时侧倾严重,几乎倾覆。甚至不得不将第二层帆全部落下,只保留船尾三角帆和小三角帆,以保持最少张帆了。
“杰姆,”兰·盖伊船长说道——那时是清晨五点钟——,“如果非得顺风漂流的话……”
“那我们就只好顺风漂流了,船长。不过,这可是冒着被大海吞没的危险啊!”
确实,当实在无法赶在浪涛前面的时候,没有什么比后面来风更危险了。只有无法保持缩帆的情况下,迫不得已才会采取这种风向。再说,如果向东漂流,“哈勒布雷纳”号就会远离其既定航道,而陷入在这个方向上堆积起来的冰块迷宫之中。
十二月六日、七日、八日,整整三天,这一海域狂风暴雨大作,伴随着雪暴,飞飞扬扬,引起温度急剧下降。一阵狂风袭来,将小三角帆撕个粉碎,立刻换上一块更结实的。缩帆总算保持住了。
毋庸赘言,兰·盖伊船长表现出真正海员的气概,杰姆·韦斯特精心照料着一切,全体船员坚定不移地协助他们。每当进行什么操作,要冒什么危险,亨特总是走在前头。
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实在猜不透!与福克兰群岛招募的大部分水手相比,他迥然不同——与渔猎手赫恩相比,更是天壤之别!本来有权期待和要求他们做的事,这些人都难得做到。当然,他们还算听话。不管愿意不愿意,像杰姆·韦斯特这样的上司,你必须服从。可是背后,多少牢骚怪话,指责非议啊!从长远来说,这恐怕不是好兆头,我颇为担心。
马尔丁·霍特很快就又接起了活干,再也不怄气了,这自不待言。他对自己的活路驾轻就熟,在灵巧和干劲方面,惟有他能与亨特比个高低。
有一天,他正和水手长说话,我问他道:
“喂,霍特,你现在和这个鬼亨特处得怎么样?……从救人那天以后,他是不是流露点感情呢?……”
“没有,杰奥林先生,”帆篷师傅回答道,“看来,他甚至极力回避我。”
“回避你?……”我反问一句。
“跟他以前一样,再说……”
“真奇怪啊……”
“确实怪,”赫利格利加了一句,“我早就发现不止一次了。”
“就是说,他也像回避别人一样回避你?……”
“回避我更甚于回避别人……”
“原因何在呢?……”
“我怎么知道,杰奥林先生!”
“不论怎么说,霍特,他对你可是恩重如山啊!……”水手长发表了自己的见解,“但是你不要翻来覆去地在他面前说!……我知道他这人的脾气……说不定他给你来个下不了台!”
这一席话,使我惊诧不已。我仔细观察,果然看到亨特拒绝一切与我们的帆篷师傅接触的机会。是不是他认为,虽然救了人家一命,自己也无权接受别人的感恩戴德之情呢?……确实,此人的举止行为至少有些古怪。
八日到九日的下半夜,风向有转成东风的趋势,这会使天气变得更适于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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