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盖伊船长让我注意观察,这沙质地毯上,有大量长条的软体动物,长度三到十八法寸不等,宽度一到八法寸不等。有的侧身平卧;有的爬行寻找阳光,吞食微生物。珊瑚即由这种微生物所形成。果然,在两三处地方,我观察到好几个支杈梢梢,那是正在形成的珊瑚。
“这种软体动物,”兰·盖伊船长告诉我说,“就是人称之为海参的东西,中国人十分欣赏。我之所以要你注意这个问题,杰奥林先生,是因为‘珍妮’号来到这一海域,本来的目的就是搞海参。你大概没有忘记,我哥哥曾经与扎拉尔岛首领‘太聪明’进行洽谈,为了提交几百担这种软体动物,在岸边修建了库房,三个人应该负责加工产品。在这期间,双桅船则继续进行其地理大发现的远征……最后,在什么情况下,‘珍妮’号受到攻击,船只被毁,你大概都还记得……”
是的!这一切详细情形我都记忆犹新。就连阿瑟·皮姆对海参的详细描述我都记得一清二楚。这就是居维埃①称之为腹足类的动物。它颇类似一种虫,一种青虫,没有甲壳,没有足,只长着有弹性的环节。从沙滩上将这种软体动物拾起来以后,沿长短方向劈开,摘除肚肠,清洗干净,煮熟,埋在土里几小时,然后放在阳光下暴晒。一俟晒干并装桶,就启运到中国去。在天子帝国的市场上,海参和另一种被认为是补品的燕窝一样,身价百倍。头等质量的货色,可卖到九十美元一担——等于一百三十三点五英镑——而且不仅在广州,就是在新加坡、巴塔维亚②、马尼拉也是如此。
我们一踏上岸边岩石,便留下两个人看守小艇。兰·盖伊船长、水手长、亨特和我,由另外两人陪同,往贝尼小岛中心方向走去。
亨特走在前头,一直沉默不语。我与兰·盖伊船长和水手长有时交谈几句。亨特俨然是我们的向导。对这一点我忍不住发表几句议论。
这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不全面侦察完毕就不回船。
我们脚踏的土地异常干旱,不宜于生长任何作物,也不可能提供人的食物来源——哪怕是野人,到此也无法生活。
①居维埃(1769—1832)法国动物学家、古生物学家。
②今印度尼西亚之泗水。
这里除了一种带刺的仙人掌以外,任何植物都不生长。最广适性的反刍类,其要求恐怕也得不到满足,人又怎么能生活呢?如果威廉·盖伊及其伙伴,在“珍妮”号失事之后无处躲藏,逃到这个小岛上,饥饿定然早已摧毁了他们最后一个人的生命。
小岛中央有一不高的圆形小丘。站在小丘上,整个小岛一览无余。所见之处一片荒芜……说不定什么地方有人的足迹,炉灶柴灰的残迹,坍倒的茅屋吧?总之,是否有保留下来的“珍妮”号的几个人可能来过的物证呢?……
我们怀着认真查实的强烈愿望,决定从小艇靠岸的小海湾深处开始,将沿岸周围巡视一遍……
从小丘上下来以后,亨特又走在前面,仿佛事先已经商定他为我们引路一般。他朝小岛最南端走去,我们也就跟随着他。
到了尽头,亨特的目光环视四周,弯下身去。在乱石中间,他把一块已烂掉一半的木材指给我们看。
“我想起来了!……”我大叫起来,“阿瑟·皮姆提到这块木材,好像是一艘小船艏柱上的,上有雕刻的痕迹……”
“我哥哥认为那个图案是乌龟……”兰·盖伊船长补充道。
“是这样,”我接口说道,“但据阿瑟·皮姆说,这种相似十分牵强。这倒无关紧要。既然这块木材还放在书中指出的位置上,那么可以得出结论说,从‘珍妮’号在此停泊到现在,没有一艘船只的船员踏上贝尼岛。我认为,在这里找寻任何踪迹都是浪费时间,我们的注意力应该集中在扎拉尔岛……”
“对!……在扎拉尔岛!”兰·盖伊船长回答道。
我们折回海湾方向,在海潮冲积地附近沿着岩石边缘前进。好几处显现出珊瑚的雏型。至于海参,其数量之多,我们的双桅船完全可以满载而归。
亨特一言不发,眼光低垂,不停地向前走。
我们则放眼远望,只见茫茫大海,无边无际。北面,“哈勒布雷纳”号露出桅杆,随着船只的摇摆而轻轻晃动。南面,没有任何陆地模样的东西显现出来。无论如何我们不可能在这个方向上辨认出扎拉尔岛来。该岛位于曲度30分以南的地方,距此尚有三十海里。
小岛四周已经踏遍,剩下的事,就是返回船上,毫不迟疑地准备开往扎拉尔岛了。
我们沿东岸海滩返回。亨特走在前面,距离我们十几步的光景。忽然他停住脚步。这一次,他作了一个急促的手势招呼我们。
我们飞快来到他的面前。
刚才他看见木板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惊异的表情。这次,他跪在丢弃在沙滩上的一块木板前,神情却完全改变了。木板已被虫蛀坏,他用一双大手抚摸着它,仔细触摸着它,仿佛要感受它的凸凹不平,要在木板的表面上找到什么可能有意义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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