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仿佛看见亨特颤抖的双唇将“没事”这个词重复了好几遍。他的整个神情都表现出对水手长的话极为不满……
小艇带我们回到船上。
兰·盖伊船长一直未离开他的舱室。
杰姆·韦斯特没有得到准备开船的命令,在船尾踱着方步,等待着。
我在主桅脚下坐下来,观赏着在我们面前自由敞开的大海。
这时,兰·盖伊船长从舱面室中走出,面色苍白,肌肉痉挛。
“杰奥林先生,”他对我说,“我意识到我已经竭尽全力了!……对我哥哥威廉以及他的伙伴们,我还能抱什么希望呢?……不!……应该返回了……在冬季尚未……”
兰·盖伊船长挺起身躯,朝扎拉尔岛最后望了一眼。
“明天,杰姆,”他说,“明天我们一大早就准备出发……”
这时,只听得有人用粗大的嗓门道出这几个字来:
“那皮姆……可怜的皮姆呢?……”
这声音……我辨认出来了……
这正是我在梦幻中听到的声音!
【第二部】
第一章 那皮姆呢?……
兰·盖伊船长决定第二天立即从扎拉尔岛起锚北撤,这次远征毫无结果地结束,放弃到南极海洋其他地区去寻找英国双桅船的遇险者,这一切都在我的头脑中翻腾起伏。
根据帕特森的笔记,那六个人几个月以前还在这一海域,“哈勒布雷纳”号怎能抛弃他们呢?……难道船员们不能将人道赋予他们的使命彻底完成吗?……地震以后,扎拉尔岛已难于栖身,“珍妮”号的幸存者可能逃到某个陆地或岛屿上去了。难道不需要竭尽全力去发现这陆地或岛屿吗?……
圣诞节刚刚过去,现在只不过十二月底,南极的暖季还刚刚开始。夏季有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我们完全可以航行穿过南极洲的这一部分,并在可怕的冬季到来之前返回极圈。可是,“哈勒布雷纳”号却要调头北返了……
是的,这正是“赞成”这么做的一面。“反对”的一面,我不得不承认,也言之有据,有一系列真正值得考虑的理由。
首先,迄今为止,“哈勒布雷纳”号尚未盲目航行过。按照阿瑟·皮姆指出的路线,船只直向明确预定的地点——扎拉尔岛驶来。根据不幸的帕特森的笔记可以肯定,我们船长在这个方位已知的岛上会找到威廉·盖伊和其他五名水手,他们从克罗克-克罗克山谷的伏击中死里逃生。可是在扎拉尔岛上,我们既没有找到这些人,也没有发现任何土著居民。不知道何时发生的一场什么灾难将土著居民全部毁灭了。这场灾难在帕特森走后突然发生,也就是说,距现在不到七、八个月时间。他们几个人是否在灾难之前得以逃走了呢?……
总而言之,问题归结为极简单的二难推理:要么认为“珍妮”号的船员已经死亡,“哈勒布雷纳”号刻不容缓地返回;要么认为他们得以幸存,不应放弃搜寻。
如果相信二难推理的第二点,最合适的做法,难道不是将书中指出的西部岛群逐个搜遍吗?西部岛群可能幸免于地震之灾……此外,这些九死一生的人会不会逃到南极洲的其他部分去了呢?……在这自由流动的海洋上,难道不存在为数众多的群岛吗?……阿瑟·皮姆和混血儿的小船曾在这海洋上漫游,他们一直抵达何处,无人知晓……
如果他们的小船真的被带到南纬84度以外的地方,在那既没有海岛土地又没有大陆土地的浩瀚大洋中,小船在哪里靠岸呢?我已反复指出,故事的结尾完全是怪诞奇特、似是而非、不合逻辑的东西,从疯疯癫癫的人头脑中的幻觉而产生出来……啊!如果兰·盖伊船长有幸在德克·彼得斯隐居的伊利诺斯州找到了他,或者德克·彼得斯就在‘哈勒布雷纳’号上,他现在对我们该是多么有用!……
话又说回来,如果决定继续远征,在这神秘的海域里,我们的双桅船又该驶向何方?……那时我要说,船只不是只好盲目前进么?
另外还有一个困难:对这样一次前途未卜的航行,“哈勒布雷纳”号的船员们是否完全同意去碰运气、向极地纵深挺进呢?将来返回美洲或非洲海洋时,可能会遇到无法逾越的极地大浮冰……
确实,再过几个星期,将要面临南极的严冬。那时天寒地冻,大雪狂风,现在尚可自由航行的海域将完全封冻,寸步难行。想到可能被禁锢在冰天雪地寒风刺骨的南极海洋上长达七、八个月之久,甚至不敢肯定是否能在什么地方登陆,这难道不会使最勇敢的人退缩么?“珍妮”号的幸存者,我们在扎拉尔岛上未能找到他们,再去找寻希望也很渺茫。上司难道有权为此而拿船员的性命去冒险么?……
兰·盖伊船长从前一天晚上开始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想到再也没有任何希望能够重见他的哥哥及其难友,他心如刀绞。内心极度的痛苦使他声音颤抖,他下达了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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