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早返航!天亮起锚!”
我感到,当初他决定前进时,表现出极大的魄力;现在决定后退,恐怕也需要同样的魄力。远征失败在他心中激起言语无法形容的悲痛。现在既然决心已下,他就要强忍自己的痛苦了。
我承认,我感到非常失望。最令人痛心的是,这场远征竟落得如此结局。当初我那样热切地关注“珍妮”号的探险,现在只要能够穿过南极洲的海洋继续寻找,我都希望不要中断这桩工作……
是啊!如果处于我们的地位上,多少航海家都会极力解决南极的地理问题的!事实上,“哈勒布雷纳”号已超越威德尔的船只抵达的地区,扎拉尔岛距离子午线交叉的一点已不到七度。看来没有任何障碍可以阻止“哈勒布雷纳”号向最高的纬度挺进。船只距离南极不过四百海里,在这特殊的季节里,海风和水流很可能将它推进到地轴的极点……如果自由流动的大海一直伸展到那里,则只需几天功夫……如果存在着大陆,也只要几个星期就够了……但是实际上我们没有一个人想去南极。“哈勒布雷纳”号冒险闯进南极海洋,并不是为了征服南极!
假设兰·盖伊船长强烈希望航行到更远的地方去继续搜寻,并已得到韦斯特、水手长和老船员的支持,他是否能使福克兰群岛招募的那二十个人下定决心呢?渔猎手赫恩一直在他们之中进行蛊惑人心的煽动……不!兰·盖伊船长是不可能信任这部分人的,他们在船上占多数。他已经将他们带到扎拉尔岛这个纬度,他们肯定会拒绝进一步深入南极海洋去冒险。这大概是我们船长决定向北返航的原因之一,尽管这样他本人要忍受极大的痛苦……
就在我们认为这场远征当告不了了之的时候,突然听到:
“那皮姆……可怜的皮姆呢?……”
这句话,我们的惊讶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我转过身去……
刚才说话的,是亨特。
这个怪人,站在舱面室旁一动不动,两眼盯着海天相连的远方……
这艘船上,人们非常不习惯听到亨特的声音。甚至这似乎是他上船以来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说话。船员们出于好奇,围在他的身边。我预感到,他那出人意料的话语,难道不是揭示着某种异乎寻常的东西吗?……
杰姆·韦斯特挥动手臂,让船员们都到船头上去。只留下大副、水手长、帆篷师傅马尔丁·霍特和捻缝师傅哈迪。这几个人自认为是得到允许和我们一起留下来的。
兰·盖伊船长走到亨特面前,问他:
“刚才你说什么?……”
“我说:‘那皮姆……可怜的皮姆呢?……’”
“那么,你在我们面前呼唤这个人的名字干什么呢?正是这个人出的坏主意将我哥哥引到这个岛上。在这里,‘珍妮’号被毁,大部分船员被害。七个月前这里还有人,可是如今我们连个人影也没有找到……”
亨特一声不响。
兰·盖伊船长满怀怨恨,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他高声叫道:
“快回答!”
亨特犹疑不定绝非出于他不知道回答什么,而是由于他表达自己的思想有一定困难,这点从下面可以看到。虽然他的话语断断续续,词语之间勉强相连,然而他的思想脉络却很清楚。总之,他有一种自己独特的语言,有时很形象化。他发音带有浓重的西部印第安人口音,有些嘶哑。
“是这样……”他说,“我说不清楚……我的舌头很笨……请理解我……我提到了皮姆……可怜的皮姆……是吧?……”
“对!”大副简短地回答,“关于皮姆,你有什么要对我们说的?……”
“我要说……不要丢弃他……”
“不要丢弃他?……”我高声叫道。
“别……千万不要……”亨特又说,“请想一想这……这多么残酷……太残酷了!……我们一定要去寻找他……”
“去寻找他?……”船长重复着这句话。
“请理解我……我就是为了这个才登上‘哈勒布雷纳’号的……对……就是为了找到……可怜的皮姆……”
“那么,他在哪儿?”我问道,“他不是在坟墓里么……,在他家乡的墓地里么?……”
“不……他在他留下的地方……独自一人……就一个人,”亨特回答,将手伸向南方,“从那时起,太阳已在地平线上升起了十一次!”
亨特显然指的是南极地区……但是他打算干什么呢?……
“你不知道阿瑟·皮姆已经死了吗?……”兰·盖伊船长问道。
“死!……”亨特又说道,用富有表情的动作强调这一字眼,“不!……请听我说……我知道这事……请理解我……他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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