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持续吹拂,这北风曾将“珍妮”号推送到扎拉尔岛,也曾将阿瑟·皮姆的小船推送到几度纬度以外的地方;现在,这北风又在助我们的双桅船一臂之力了。杰姆·韦斯特使左舷受风,正好是满后侧风,利用这股强劲而规律的海风张满帆篷。船头劈开晶莹碧绿的水面,船尾翻起串串雪白的浪花。
昨天那一幕发生以后,兰·盖伊船长去休息了几个小时。但是纷乱的心绪扰乱了他的平静。一方面,他把希望寄托在今后的搜索上;另一方面,他也意识到,这样一次跨越南极洲的远征,自己担负的责任是多么重大!
第二天,我在甲板上遇见了他。当时大副正在后甲板上踱来踱去。他把我们两人叫到他跟前。
“杰奥林先生,”他对我说,“我原来决定回转船头向北,心情是十分痛苦的!……我感到对那些不幸的同胞,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但是我很明白,如果我要带领船只驶向扎拉尔岛以南,我将遭到多数船员的反对……”
“确实,船长,”我答道,“船上已开始出现不守纪律的苗头,说不定最后会发生哗变……”
“发生哗变,我们也会将它压下去,”杰姆·韦斯特冷静地对阵道,“哪怕砸烂赫恩的脑袋也在所不惜!这家伙一直在煽动骚乱。”
“你会干得很漂亮,”船长郑重地说,“只是进行了惩治以后,我们需要的协调一致会成什么样子呢?……”
“好吧,船长,”大副说道,“最好还是不使用暴力!……不过,今后可要叫赫恩小心点!”
“他的伙伴们,”兰·盖伊船长提醒他说,“现在被许诺的奖金迷住了心窍。贪欲会使他们更能吃苦耐劳,更顺从一些。在我们用请求未能奏效的地方,杰奥林先生的慷慨解囊却马到成功……我很感谢他……”
“船长,”我说道,“在福克兰群岛的时候,我曾经对你说过,愿意在财力上支持你的事业。如今机会来了,我抓住了这个机会。这不值得感谢。抵达目的地……救出你的哥哥威廉和‘珍妮’号的五名船员……这才是我的全部心愿。”
兰·盖伊船长向我伸出手来,我热情地握住他的手。
“杰奥林先生,”他接着说道,“你注意到了没有,‘哈勒布雷纳’号并不是向南航行,虽然德克·彼得斯隐约望见的陆地——至少是貌似陆地的地方——是在这个方向上……”
“我已经注意到了,船长。”
“关于这一点,”杰姆·韦斯特说道,“我们不要忘记,在阿瑟·皮姆的自述中,完全没有谈及南方有貌似陆地的地方。我们的唯一依据是混血儿的几句话。”
“是这样,大副,”我回答道,“对德克·彼得斯,难道应该怀疑吗?……自从上船以来,他的所作所为不是足以博得充分信任的么?……”
“从干活来说,我确实挑不出他任何毛病,”杰姆·韦斯特辩驳说。
“我们毫不怀疑他的勇敢和正直,”船长严肃地说,“不仅在‘哈勒布雷纳’号上的表现,还有他首先在‘逆戟鲸’号上,后来又在‘珍妮’号上的所作所为,都证明对他评价不错……”
“无疑这是他应得的评价!”我补充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倾向于为混血儿辩护。这是不是因为——这是我的预感——他认为肯定能够找到阿瑟·皮姆,他在这次远征中还要起重要作用……他的作用定会使我惊讶不已,我正满怀兴趣地注视着这个问题。
可是,我承认,在涉及到德克·彼得斯老战友的问题上,他的想法似乎已达到荒诞不经的程度。兰·盖伊船长没有忘记强调这一点。
“杰奥林先生,我们不要忘记,”他说,“混血儿还抱着希望,希望阿瑟·皮姆在漂泊过南极海洋以后,能在更南面的某地登陆上岸……并且一直还活在那里!……”
“活着……十一年了……在这极地的海域里!……”杰姆·韦斯特立即反驳。
“船长,这的确令人难以置信,我愿意承认,”我辩解说,“然而,仔细考虑一下,阿瑟·皮姆在更南的地方,遇到一座与扎拉尔岛相类似的岛屿,威廉·盖伊及其伙伴们同时也得以在这岛上存活下来,难道是不可能的吗?……”
“当然不能说完全不可能,杰奥林先生。但要说很可能,我也不相信!”
“甚至于,”我辩驳道,“既然我们是在假设,你的同胞在离开了扎拉尔岛之后,顺着同一水流漂泊,为什么不可以与阿瑟·皮姆会合呢?可能在……”
我没有说下去。不管我说什么,这一假设是不会被接受的。现在没有必要强调去寻找阿瑟·皮姆的计划。待到“珍妮”号的人找到以后再说吧,如果能够找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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