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试试吗?”
“嗯!”
“哦?”爷爷愉快似的说:“那就试试看吧。想做的话,没有做不到的事的。”
就这样,守开始学打锁,起初是一步一步来,首先要记住锁的构造、种类。别说制造公司了,制渣国家不同,金库和锁的样子也不一样。
从对号的小洋锁、自行车锁,到汽车门锁,然后是最普及的Pin Tumbro圆筒挂锁,以及使用两根铁丝的开锁工具。这个阶段的最后一关便是自己下工夫去打造开锁工具。
也就是将没有刻纹的钥匙插进钥匙孔,然后捕捉复制钥匙的感觉,如此反覆复制了几百支钥匙。插进并非完全吻合却类似的复制钥匙后,再费心地摸索最后解锁的方法,这和说服顽固的人很相似;最后再进入探索如何打开号码旋转锁的阶段。
从两人相识直到爷爷去世的十年里,爷爷把他学到的知识和技术全数传授给守。
守偶尔回想起来,常觉得爷爷教了他许多非常奇怪的事,而守也都牢记着。那是一段快乐的时光。尽管这是因为没有其他的事情让守如此热中,而且是偶然接触后才开始的,但能够持续十年,仍然是因为觉得愉快的缘故。
爷爷于去年十月中旬左右,在枚川最后一片红叶掉落的同时,因心脏衰竭很快地撒手人寰。
世界末日。守真的这么想。
此时守手里的这套工具,正是爷爷去世前几天给的。后来回想,这也许是死亡预告。爷爷曾凝视着守,如此间道:
“我说哪,守,你知不知道爷爷为什么教你破解锁的技术?”
受到崭新的工具吸引住了的守,不假思索地答道:
“是我要求您教的吧?”
爷爷大笑了,说道:“真老实。嗯,就是这样。”
“您教我的是……大事业?”
“倒也不是。不是告诉过你吗,有志者事竟成!”
沉默了一会儿后,爷爷继续说道:
“你,不曾跟爷爷提过你爸的事呢。”
“不用说您也都知道。”守感到困惑了。
“到现在,还有人说你爸的闲言闲语吗?”
“有时候……,不过,不像以前那么多了。”
“喔。时间一过,世间的人就会把从前的事给忘了。”
“我还不是也忘了我爸。”
“守,学解锁的技术快乐吗?”
“是啊。”
“为什么?”
守稍微想了一下,找到话后,他回答道:
“学到了其他人不会的技术。”
爷爷点了点头,盯着守的手看说:
“有没有想过利用这门技术,去做些在哪里拿些什么东西、让人困扰这类的事?”
“完全没有!”守睁大眼睛辩解:“爷爷,您认为我会做这种事吗?”
“不,一次也没有。”
爷爷断然地摇头后,一句一句、很慢地、彷如咀嚼似的说:
“爷爷教你的已经是很旧的技术了。渐渐落伍了,不是吗?因为爷爷已经是落伍的人喽。现在,不管是钥匙或锁都在越来越新了。说不定这种形状的锁不久后就会消失了。”爷爷的表情显得有些落寞。
“可是,这并不表示你拥有的技术完全派不上用场。在一般的生活里,你的确和别人有点不一样。你能看到人家想隐藏起来、想珍藏的东西,你也能进到不希望被进入的地方。不过再怎么说,那一定要你自己想这么做才行。”
爷爷看着守的眼睛,说道:
“到现在为止,其实你想做就能做到,但是你没做,也不曾动过这个念头。爷爷相信你,所以才会教你。守,钥匙这玩意儿啊,不是别的,只不过是守护人心的东西罢了。”
“你父亲……”爷爷悲伤地说:
“他并不是能解锁的人,也不是能复制钥匙的人,可是竟做了不该做的事,侵占别人的钱。这是把很多人寄存在心里的锁——也有人称它为『信用』——擅自打开来。从现在起到你长大成人,难免会几度悲哀地厌恶你父亲的所作所为,也会怨恨。可是啊,守,爷爷觉得可怕的还不是这个,你爸不是个坏人,只是软弱而已,软弱得让人觉得可悲。所以,当你察觉自己内心也出现那种软弱时,会想,啊,我跟爸一样呢。说不定,有时还会想,爸有他的苦衷也是很无奈的呀。可是,世间的人却不负责任地数落着『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什么的,那才是爷爷觉得最可怕的。”
“爷爷认为人有两种。一种是即使会做,但不想做时就不做的人。另一种是即使做不到,一旦决定了就彻底做完的人。不能说哪种好、哪种不好。最糟的是,依自己的意思却为做或不做找借口发牢骚。”“守,父亲的事不能成为你的藉口。不能为任何事情找藉口。如此下去,总有一天,你会了解父亲的软弱和他的悲哀之处。……说完,和最初教他握工具时所做一样的,爷爷紧握住守的手。爷爷的手是干燥而滑溜,令人吃惊、很有力的手。
要不要这么做?——在营野洋子房间门前,守首先考虑的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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