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吉武的眼中浮现焦距涣散的样子,瞳孔的颜色变淡了。
他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发现了看不见的追赶者,然后快步离开。遗留下雪、守,还有冻着了的都市。
就这样了。守踏步向前。
(这样真的好吗?)
在内心中,守呐喊着:妈妈!妈妈信任父亲。信赖着留下离婚证书却戴着结婚戒指离家的父亲。因为戒指有父亲的心,所以,父亲带着。
那虽然是没什么出息的做法,却是正确的方法。
(我所做的如果能补偿几分之一的话……)
雪落在颈子里。一对亲密地撑着伞的情侣回头,望了守一眼后超前过去。
(谢谢替我干掉了营野洋子,那家伙死了活该。)
可是,她胆怯,后悔着。
(哪,告诉我,我们真的…….)
我不过让她们付出了正确的代价而已。
不对!
守跑到刚才一路走过来的路上,吉武已消失了踪影。穿过闪灭着的行人专用号志的斑马线,守往新日本商事的大楼跑去。
正门口的门关着。守滑了一跤撞到膝盖,爬起来找夜间服务台。
守看到警卫室的灯,伸出手猛敲服务台的窗,问:
“副总经理的房间是哪间?”
一个责难似的声音回应道:“你是谁啊?”
“我叫日下,在哪里?”
“有什么事?”
“几楼呢?”
“五楼,你,喂……”
守跑向电梯,守卫追出来。他按下按钮,停在五楼的灯慢慢地作动,守向楼梯跑去。五楼。左右对称的门有好几排,他查墙壁上的导览图,知道吉武的办公室在左边走廊的尽头。走廊上的地毯有湿湿的足迹,守甩着被雪渗透了、沉重的夹克往前跑。
他穿过秘书室,用身体撞开门时,吉武的身体正要跨越面对桌子的那扇开得大大的窗子。
“吉武先生!”
话没传到,吉武没听见。
吉武的膝盖正跨在窗框上。
守心想,声音传达不到。守飞跳过去抓住吉武的大衣衣角,只听见不知哪里破裂的声音,钮扣弹了出来。两人纠缠在一起倒在地板上,带肘的旋转椅受到撞击,滑倒在地板上。
守倒在桌脚,吉武则眨着眼睛。
喘着气的守卫飞跑过来,说:
“这到底……,副总经理怎么啦?”
暗示的时间结束。关键字已失效,看吉武的眼睛就知道。
“我……”吉武张着嘴巴问守:“在这里……日下君,我究竟……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认识的人吗?”守卫插嘴问道。
“啊,是的。可是……”吉武望着守,抬头看着雪飞进来的窗子。
“你可以走了,”吉武对着守卫挥挥手,守卫一脸狐疑地走出房间,房里只剩守和吉武两人。
守看着吉武的脸,他的眼角现出细细的皱纹,晒过的皮肤褪色似地显得苍白,前襟开了的大衣如流浪汉般地里住身体。
“要告诉你忘了说的事。”
守抓住桌子,站起来,靠近窗户俯望,路已完全变白,各种颜色的伞交错而过。
他紧关住窗户,锁上,然后,背向吉武说:
“我们不再见面了,这是最后一次。”
他走出房间时,仍看见坐在地板上的吉武,双手撑着,像极了道歉的姿态。
守缓缓步下楼去。中途,曾一度坐下,必须歇息才行。
外面,雪下得更大了,夹克和裤子都变白了。
就这样永远站在这里算了,像邮筒般,守如此想着。
雪沾满全身,他开始走,白色路上留下足迹。我在下山,无法往上爬。
找到电话串。
铃声响了几次。原泽老人已经衰弱到无法走路的程度吗?
“喂。”听到声音了。
“是我。”
很长的沉默。
“喂?听到了没?今晚不是起雾,是下雪。”
下巴开始颤抖。
“听得到吧?是雪。我做不到,原以为做得到。知道了吗?我没办法像你那样。我拉了吉武一把。”
雪沿着脸颊后融化流下。
“我做不到,杀死父亲的家伙,我却做不到,没办法下手,你了解这种心情吗?我做不到,真好笑。”
守紧紧地握着拳头,敲着电话亭的玻璃,最后真的笑了出来,笑个不停。
“你很行的呢,虽然疯狂,却是对的,我连什么是对的都不懂,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希望什么都不知道,可恶,如果能杀死你,那该有多好!”
电话亭外,下雪变成了暴风雪。雪敲着玻璃,发出柔软的声音。
守头顶住电话,闭起眼睛。
“再见,小弟弟。”
传来慢慢搁置电话的声音。
我不回应,再也不回来。
在返家的漫漫长路上,守做了个蒙胧的梦。梦见一直挥着手杖的老魔术师,站在狂乱的地轴上,等候着不可能出现的兔子。
二
在浅野家的门旦刚晕倒以后,过了整整十天,守无法下床。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宫部美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