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整件事感觉上好像家属聚集在垂死病人的病房外,没有人说废话,一旦有人开口,也是压着声音。
偶尔有人会走出去站在门廊上,无言地望着灰色的监狱围墙。我自问,为什么我们都把这个可怜人的死看得对自己如此重要,他对我们来说根本什么都不是即使就个人意义来说是如此。不过以某种观点来说,他迷住我们了——他也许正象征着某种抽象意义。
上午快十一点时,雷恩先生接到来自里兹的信差从检察官办公室送来的最后报告。所有的努力都告白费,找不到芬妮·凯瑟,也没有她的任何行踪或下落。
老绅士挺了挺肩膀:「只有一条路可走了,」他低低地说,「那就是提醒布鲁诺履行延后执行死刑的承诺,直到我们找到芬妮·凯瑟——」
门铃响起,从我们惊讶的表情,他立刻感觉到有事情发生了。缪尔神父冲到门口,紧接着,我们听到他喜极而泣的哽咽声。
我们呆呆地瞪着起居室的门口,看着倚门而立的那个人影。
那正是仿佛从死亡中复活的芬妮·凯瑟。
第二十章 Z之悲剧
昔日那个抽着雪茄,一脸镇静,对着约翰·休谟颐指气使的奇异亚马逊族女战士不见了,眼前出现的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原来深红色的头发沾染了粉红和灰色的污渍;男性化的衣服又脏又皱,有几个地方还扯裂了;脂粉末施的脸颊和嘴唇松垮垮的,而她的眼睛——闪烁着赤裸裸的恐惧。
她是个被吓坏了的老女人。
我们一起跳上前去,把她半拖进房里。缪尔神父绕在我们身边,狂喜地手舞足蹈,有人搬了张椅子给她,她发出一声空洞而奇异的呻吟后坐下。雷恩先生收起忧愁的表情,再度戴上他镇定自若而有条不紊的面具,但这回却隐藏不住那份急切,他的手指微微发颤,太阳穴也隐隐搏动着。
「我——离开了一阵子,」她哑着嗓子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后来,我听说你们在找我。」
「啊,你听说了!」父亲大喊,脸涨得发紫,「你去哪儿了?」
「躲在厄得朗达克山区(厄得朗达克山区位于纽约州东北方)的一个小木屋里,」她疲倦地回答,「我想——想要逃走,懂吗?这些——里兹这一切肮脏、庸俗的混乱……真是让我疲于应付。到那儿……该死,我就远离文明了。没有电话,没有信件,什么都没有,甚至看不到报纸。不过我有个收音机……」
「那是佛西特医生的小木屋!」我脑中灵光一问,出于直觉地叫了起来,「他弟弟被谋杀的那个周末,他一定就待在那儿。」
她沉重的眼皮抬起来又垂下去, 脸颊更垮了, 看起来像一只哀伤的老海豹。「没错,亲爱的,就是那儿。那儿——我的意思是,那个木屋是艾拉的。可以说,是他的爱巢。」她格格地干笑起来,「他老是带女朋友去。乔尔死的那个星期,他就和一个妓女在那儿——」
「那些现在都不重要了,」雷恩先生平静地说,「夫人,是什么让你回里兹的?」
她耸耸肩。「很可笑,不是吗?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个东西,接下来只知道自己痛哭了一场,」她坐直了身子,一脸挑衅地对他说,「我的良心,让我回到里兹的就是这个!」
「真的,凯瑟小姐,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他拖了张椅子过来,坐在她眼前,我们沉默地旁观着,「当时阿伦·得奥还在拘留所——就在审判之前是吧——他送了最后一截盒子,也就是上面有字母Z的第三截盒子给你?」
她的嘴巴突然张开,好像「甜甜圈」上的大洞,红红的眼睛凶恶地瞪着,喘着气说,「见鬼!你怎么知道?」
老绅士不耐烦地挥挥手:「简单得很。你去拜访州长,要求赦免你根本不认得的阿伦·得奥。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芬妮·凯瑟去做这件事?唯一的可能,就是得奥手上有你的把柄,我推测和佛西特参议员及佛西特医生的把柄一样,因此很明显,他把最后一截盒子寄给你了,上头是z……」
「你猜到了。」她喃喃自语。
他轻拍她肉嘟嘟的膝盖:「告诉我。」
她沉默着。
他低声说:「凯瑟小姐,你要明白,我已经知道一部分了,那条船……」
她吃惊地跳起来,粗大的手指深深戳进椅子的扶手,然后又往后一沉。「好吧!」她说,脸上掠过一丝短促、丑陋,还带着点感伤意味的笑容,「不管怎样,先生,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既然他妈的你已经知道,看来就再也不是秘密了……得奥没说吗?」
「没有。」
「保守秘密到剩最后一口气。那个可怜的狗杂种,」她模糊地低语着,「好吧,先生,只要犯了罪,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赞美诗到最后还是应验了。抱歉,神父……是的,得奥手上是有我的把柄,我也试着想救他,好堵上他的嘴。等到我没办法救他的时候,我就逃了,只求脱身……」
老绅士眼中燃起一抹奇异的光芒,「害怕他说出来的后果,呃?」他温和地说,听起来似乎是没有恶意的。
她肥肥的臂膀挥舞着:「不,不是那个,没担心到那种程度。不过首先,我最好还是先告诉你那个该死的小孩玩具是什么意思,以及多年来得奥手里一直握有我、乔尔和艾拉·偏西特什么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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