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
拉德克从所在的位置上看到了探长为了理清思路而写下的侦查线索,一缕阴沉的冷笑,从他嘴角浮现出来。
“您知道泰勒案件吗?”他猝然问道,“您大概真不读美国报纸……德斯蒙德?泰勒是好莱坞最著名的导演之一,一九二二年被人刺死。当时有不下十二、三个电影演员都涉嫌其中,他们之中还有几个相当漂亮的女演员。可是后来,所有的嫌疑分子又都被释放了。事过这么多年,您知道现在报纸对此案的看法吗?……我可以引用其中一节,我的记忆力是非常好的:
“‘一开始侦查,警方就已经知道杀害泰勒的凶手是谁。但是警方提出的证据不足,起诉材料软弱无力,即使凶手主动出庭,要想核实他的供词,也还需要补充物证和人证。’”
梅格雷惊奇地盯着对方。拉德克一条腿跷在另一条腿上坐在那里,点起一支烟,继续说道:
“请注意,上面这段话是一年前,一位警察局长亲口说的。我一字不漏地把它记下来。当然,杀害泰勒的凶手也就永远逍遥法外……”
探长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仰躺在扶手椅里,两只脚跷在办公桌上,等着对方往下说,流露出对这次谈话没有多大兴趣,而又有时间听下去的神态。
“您到底决定要查问有关威廉?克罗斯比的事了吧?在案件审理过程中,警方根本没有想到,或者没敢问到他的事……”捷克人说。
“您有情况要告诉我吗?”梅格雷爱理不理地问一句。
“要是您愿意听的话,我就说说……在蒙帕纳斯,所有的人都可以告诉您一些情况……首先,当他婶母死去的时候,克罗斯比已身负六十万法郎以上的债务,库波尔的那个鲍勃就借钱给他。这种事在名门世家是司空见惯的。尽管他是昂德尔松的侄子,但他从来没富裕过……他的另一个叔父是亿万富翁,他的堂兄是美国最大银行的经理,然而他父亲却在十年前就破产了……我说的您懂了吧?简而言之,他的直系亲属是很穷的;除此以外,他的叔叔婶婶们都有子女,唯独昂德尔松这一支无后……
“于是他在等待中消磨时日。他等到老昂德尔松过了世,又等着老夭人的末日,这两位老人都活过了七十岁……”
“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探长插了一句。
“没什么意思。”
梅格雷的沉默很显然使捷克人局促不安,他又接下去说:
“您跟我一样,咱们都知道,在巴黎,人要有个尊贵的姓氏的话,就可以身无分文而生活得满好。克罗斯比则又有过之,他是一个富有魅力的小伙子……他从来就无所事事,对不对?然而他总是笑容可掬……虽然已是成年人,却还象个孩子,生活无忧无虑,尝遍人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尤其是在女人方面……他并没有怀着什么恶意……您看到克罗斯比夫人了吧,克罗斯比很爱她,尽管如此,他还是有外遇,目击者也能证实,他的的确确有‘密侣’。我就曾看见,克罗斯比夫妇在库波尔一起喝开胃酒的时候,有个女人等在那里,向威廉打了个信号……克罗斯比对夫人说道;
“‘我要出去一趟,就到附近,行吗?’
“大家都知道,他是要到法朗布尔大街的第一家旅店去,呆上半个小时……这不是一两次,而是成百次!埃德娜?赖克白尔格也是他的情妇,这自然是无疑的了。她整天跟克罗斯比夫人在一起,对克罗斯比夫人总是和颜悦色,殷勤得不能尽言。
“克罗斯比对女人提出的要求概不拒绝,我看他喜欢所有的女人。”
梅格雷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拉德克又接下去说:
“还有个情况:一方面他连出租汽车费都付不出;另一方面却又大摆鸡尾酒宴,招待一些刚刚结识的人……他谈笑风生,从没见过他为什么事操过心。请想象一下,一个人从在摇篮的岁月开始,看到的都是一张张笑脸,所有的人都爱他,他也爱大家,人们对他的一切都取宽容的态度,即或有些事,对任何别人是不能宽恕的,可是却原谅他。这个人真是万事如意呀!……您不喜欢赌博吗?那么您不知道什么叫走运吧?看到对手打出了一张7,而翻过您的牌,是一张8;下一把,他打出个8,而您的又是9,好象这不是发生在平庸的现实,而倒象是梦境似的。
“这个幸运儿就是克罗斯比!
“他继承了价值一千五百万或一干六百万法郎的资产,还略感不足,我深信,他曾摹仿过家族中某些声名显赫人的签字,以偿还债务。”
“他已经自杀啦!”梅格雷冷淡地说道。
捷克人默然一笑,这笑意无法捉摸。他站起来,把香烟头丢在煤堆里,又回到原位。
“他不过是昨天才自杀的呀!”他冒了这么一句,让人莫明其妙。
“您说下去!”梅格雷的语气突然变得粗暴了,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拉德克。
一阵沉默,令人有点不安,最后梅格雷又接着说:
“您到这儿干什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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