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的悲剧(雷恩先生系列2)_[美国]埃勒里·奎因【完结】(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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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马上认出他来,而且第一次见面就能直呼他的姓名,他一点也不意外,因为这种事他经常碰见。

她坐下来,恶作剧地敛起双眉,扫视周遭几位质询官。

「好吧,」她轻叹一声说:「如果你们准备就绪了,那我也准备就绪了,开火吧。」

「黑特小姐,」巡官猝然开口,「告诉我你对昨晚的事知道多少。」

「非常少,巡官。我大约凌晨两点钟回来——我去参加我的出版商家里开的一个无聊宴会,与会男士们不记得礼节为何物,或者说,他们不胜酒力,总之,我自己一个人回家。到处都静悄悄的,我的房间,就你所知,是在前面,俯望公园,正好穿过走道——和家母的房间相对。我可以非常确定地告诉你,楼上所有卧房的房门都关着。我很疲倦,马上就上床睡去了,我一直睡到今天早上六点钟,被史密斯小姐的尖叫声吵醒,事实上,就是如此。」

「嗯。」巡官应了一声,皱起眉头。

「我同意,」芭芭拉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说:「这个陈述并不很精彩。」

她转头注视哲瑞·雷恩先生,仿佛预期他的询问,他也确实发问了,但是这个问题似乎令她吃惊,她眯起眼睛凝神注视雷恩。雷恩问:「黑特小姐,你和你弟弟康拉德,今天早上跑进你母亲的房间时,有没有人踏到两张床中间的地带?」

「没有,雷恩先生,」她平心静气地回答:「我们一眼就看出母亲已经死了。把露易莎从地板上抬起来以后,我们绕过那些向着房门的脚印,而且避免踏到两张床中间的地带。」

「你很确定你弟弟没有踩到?」

「相当确定。」

布鲁诺检察官站起来,弯曲松弛一下酸疼的大腿,开始在芭芭拉眼前来回踱步,她耐心地等着。「黑特小姐,我直说了。你是个聪慧过人的女人,不用说,你一定了然于心——呃——你家里有一些成员不太正常,有鉴于此,你一定也很感遗憾……我要请求你,暂时把对家庭的忠诚考虑放在一旁。」他在她平静无波的面容前停下脚步,他一定已经感到自己要问的问题只是徒劳,因为他急忙接着说:「自然,如果你不愿意,可以不必回答,但是如果你能对两个月前的下毒和昨晚的谋杀提供任何解释,当然,我们迫不及待洗耳恭听。」

「我亲爱的布鲁诺先生,」芭芭拉说:「你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在暗示我知道谁谋杀我母亲?」

「没有,没有——只是个理论罢了,只是……尝试清除阴硬……」

「我可没有任何理论,」她垂视自己修长雪白的手指,「布鲁诺先生,大家都知道。家母是个令人难以忍受的暴君,我想许多人多少在某个时候,都曾有过想报复她的冲动,但是谋杀……」她哆嗦一下,「我不知道,似乎难以想象,取一个人的性命——」

「哦,」萨姆巡官悄声说:「那么你相信,确实有人想要谋杀你母亲?」

她吃了一惊,眸光一闪地抬起头来。「你说这话是什么用意,巡官?如果她是被谋杀, 自然……我假定有人有这种意图……哦! 她突然住口,紧紧握住椅座,「难道你的意思是——那根本是个失误?」

「那正是巡官的意思,黑特小姐,」布鲁诺说:「我们相信你的母亲是意外被杀——是临时起意。我们相当确定,凶手进入那间卧房的目的不是要谋害你母亲,而是要谋害你的异父姐姐露易莎!」

「但是为什么,」她惊魂未定,雷恩又以温和的语调紧接着说:「为什么有人会想伤害楼上那位可怜的苦命女子,黑特小姐?」

芭芭拉突然举起手来掩住眼睛,她喃喃念着:「可怜的露易莎。」她茫茫地瞪着房间另一端的玻璃箱座台,「她的生命这么空虚,悲惨,总是当受害者。」她咬着唇,以一种意志坚决的神情看着他们,「正如你所说,布鲁诺先生,对家庭——我的家庭——的牵绊应该置于一旁。谁会想去伤害那个至少值得一丁点同情的无助东西。我必须告诉你,雷恩先生,」她用热切的目光看着他,继续说:「除了家母和我以外,我的家人向来厌恶露易莎,痛恨她。」她的声音带着火气,「人类最根本的凶残本性,那种忍不住要踩死残足昆虫的冲动……哦,太可怕了。」

「是,是,」检察官应道,利眼盯着她,「是不是所有属于约克·黑特的东西,在这个家里都是禁忌?」

她双掌合著面颊。「是,」她低声回答:「家母对我父亲回忆的尊重,比对我父亲本人的尊重还要深切。」她沉默下来,或许回想起太多不愉快的过去,她的表情哀伤而且微带讥嘲,「父亲死后,母亲试图以督促我们对他凭吊,来弥补她对他一生的专横霸道,属于他的一切,全都被神圣化。我想过去几个月来,她渐渐了解到……」她没再说下去,望着地板出神。

萨姆巡官来回踱着沉重的脚步,「我们仍然没有找出什么线索,你父亲为什么自杀?」

悲痛的神色掠过她的脸。「为什么?」她语调呆滞地复述,「为什么一个人,当他生命中唯一的兴趣被盗窃、被扼杀,精神上活得像一名贱民,他为什么要自杀?」一种愤怒,同时又痛苦的意味夹杂在她语音里,「可怜的父亲,一辈子被牵制管辖。他的生命不属于他,他在自己的家里没有讲话的余地,他的子女不服从他,不理会他,残酷……然而,人实在很奇怪——母亲心底深处其实怜爱他。据我所知,他们当年相遇时,他是个相当英俊的男子。我想她之所以对他霸道,是因为她以为他需要人家撑他一把,她以为,任何人只要比她弱势,都需要她撑一把。」她叹口气,「结果非但没有把他撑起来,反而折断了他的背脊,他变成遁世者,几乎像一介幽魂。除了隔壁那个古怪的老好人崔维特船长,父亲没有任何朋友,然而,连崔维持船长也无法解除他的孤寂。我愈讲愈漫无边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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