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冒出几个人头,每张脸都惊慌失措,四处是咳嗽声和颤抖的询问声。
「灭火器!到底放在哪里?」萨姆吼道。
芭芭拉·黑特跑上走道,「老天!……没有灭火器,巡官……玛莎——小孩子!」
走廊成了一片迷雾,到处是仓惶的人影,火苗开始从实验室的门缝钻出来。穿着丝绸睡袍的玛莎尖叫着跑向幼儿房,一会儿之后带着两个男孩子出来,比利害怕地嘶喊,难得也被吓着的杰奇紧抓住他母亲的手。他们都向楼梯底下跑去,不见了人影。
「每个人都出去!出去!」萨姆震耳欲聋地大吼,「不要停下来拿东西!那些化学品——会爆炸——」他的吼声被尖叫声淹没。姬儿·黑特从他身边踉跄地跑过去,面容苍白失措;康拉德·黑特把她推开,自顾往楼下落荒而逃;身着睡衣的艾德格. 皮瑞从阁楼冲下来,正好碰到芭芭拉·黑特被烟呛得往地上摇摇坠倒。他把她往肩上一扛,背着她下楼。
每个人都又呛又咳,眼里充满了苦辣的泪水。
萨姆派守在屋顶上的刑警噼噼啪啪地跑下来,前面赶着阿布寇夫妇和维琴妮亚。巡官像置身梦境般昏昏沉沉,又咳,又呛,又喊,拎起一桶又一桶的水向紧闭的实验室门泼去,他听到救火车的警鸣……
情势紧急。刺耳的煞车声通告救火车抵达,救火人员动手接水管,把水管沿着屋边的巷道拖往后花园。火舌从围着铁栏杆的窗户伸出来,救火梯被升上去,斧头击碎尚未被烧熔的窗玻璃,一道道水柱从铁栅栏之间直射入实验室……
正当救火人员蹒跚地拖着水管进屋上楼时,蓬头乱发、一身污黑、满眼血丝的萨姆,站在屋外的人行道上,清点他身边衣着单薄、不住发抖的人头。所有人都在,不……不是所有人都在!
巡官的脸一下因痛苦和恐怖而扭曲。他跑上阶梯,撞进房子,赶上二楼,一路上跌跌撞撞跨过湿漉漉的水管。一到楼上,他直奔史密斯小姐的房间,墨修接踵而上。
他踢开房门,冲进护士的房间。史密斯小姐像一座白色的山丘,裹着一身宽大的睡袍,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露易莎·卡比安一脸野兽陷入绝境的表情,不知所措,全身哆嗦,匍匐在护士身上,掀动鼻翼嗅着苦辣难闻的烟味。
萨姆和墨修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个女人弄出房子……
而且似乎刚好及时。因为当他们正踉跄地步下屋外的石阶时,从他们身后,从他们头上,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一片火光像炮弹爆炸般,从屋后实验室那里爆裂出来。一声惊雷般的爆炸后,是一瞬间令人错愕的静谧,然后传来救火人员困身火海的嘶声叫喊……
可避免的终于发生了,实验室里有些化学品受火引爆。
一辆救护车鸣笛而至,一只只担架送进又送出,有一名救火员受了伤。
两小时之后,火被扑灭,最后一辆救火车离去时,天空正好微露曙光。暂避于隔壁崔维特船长的砖造房子的黑特一家和其他人员,疲惫地爬回烧焦的老巨宅。穿着睡衣睡袍的船长,木制义肢在人行道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他协助苏醒过来的史密斯小姐照顾露易莎·卡比安,无助的露易莎简直吓呆了,出奇地歇斯底里。接到电话通知的米里安医生业已抵达,忙着供应镇静剂。
楼上实验室惨不忍睹。门已经被炸掉,窗户的铁栏杆都松松垮垮的,架子上大部分的瓶罐都破破碎碎,地上湿漉漉的一片。床、衣柜和书桌全部都烧焦了,大多数蒸馏器、试管和电子仪器的玻璃都被烧熔了。奇怪的是,二楼其他地方的损害不大。
满眼血丝的萨姆板着一张铁灰脸孔,把众人集合在楼下的图书室兼休息室,各处都有刑警站岗。现在没有人敢乱开玩笑,也没有人敢发脾气或违抗命令,多半时候他们都消沉地坐着,女人甚至比男人还要安静,彼此呆滞地互望。
巡官走到电话旁,打电话回警察总局。他先和布鲁诺检察官谈,又和警察局长柏巴奇阴沉地对话良久,然后他拨一通长途电话到纽约州蓝斯克里夫的哈姆雷特山庄。
线路有些问题。萨姆等着,对他而言,这已是出奇的有耐性。等他终于听到哲瑞·雷恩的驼背侍从老奎西暴躁发颤的声音,才一古脑儿把当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详细描述一番。耳聋无法亲自接电话的雷恩站在奎西旁边,经由奎西的唇语,一点一滴地了解巡官在电话里传述的故事。
「雷恩先生说,」等萨姆讲完,老驼背尖声问,「你知不知道火是怎么引起的。」
「不知道。告诉他,屋顶上的烟囱入口每一秒钟都有人看守,窗户都从里面锁起来,没有被人动手脚,实验室的门整晚都有我的手下墨修看着。」
巡官听见奎西尖声复述这些话,然后远远传来雷恩深沉的语声。「他说,你确定吗,巡官?」
「我的天,我当然确定!正因为这样我才搞不懂,那只火虫到底是怎么溜进去引火的?」
奎西复述之后是一片沉默。巡官等着,坚尖了耳朵,然后奎西说:「雷恩先生要知道,起火爆炸以后,有没有人试图进去实验室?」
「没有,」萨姆吼着说,「我还特别留意了。」
「他说那么马上派个人守在那个房间里,」奎西尖着嗓子,「除非等一下还会有消防人员来。雷恩先生今天早上会过去,现在他确定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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