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萨姆同意地吼起来,「你调查一件罪案,结果里面所有的嫌犯全是笨蛋,那真会令人发疯。什么理由!动机!逻辑!」他两手往上一抛,「呸!」他说,「我简直希望局长把我从这个案子撤换下来算了。」
他们漫步踏入走廊,雷恩从乔治·阿布寇手里接过他的帽子和手杖,这位从他们身边畏畏缩缩走过去的男仆,和他新近自我贬黜的妻子一模一样,一副可怜兮兮急于讨好的样子。
「在我走之前,巡官,有一件事,」当他们在前厅停下脚步时,雷恩开口表示,「我应该要警告你,可能会再有一次毒杀企图。」
萨姆点点头,「这我已经想到了。」
「好。毕竟,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已经遭遇两次失败的凶手,我们应该期待——而且设法防止——有第三次。」
「我会从谢林医生办公室弄个人来这里,检验所有还没上桌的食物和饮料。」萨姆说,「那边有个家伙,谢林常常用来做这种差事——一个叫杜宾的聪明年轻医生,没有什么逃得过他,我会让他驻守在来源所在的厨房。好吧」——他伸出手来——「再见了,雷恩先生。」
雷恩握握他的手,「再见,巡官。」
他半转身,然后又转回来。他们各自眼里带着疑问地望着对方,最后雷恩显然很痛苦地开口,「顺便一提,巡官,我想我有义务对你和布鲁诺先生,说明我对某些事情的看法……」
「是……」巡官迫不及待,神采都焕发起来。
雷恩意味否定地摇摇手杖,「明天宣读遗嘱后,我想,是最好的时间,再见,祝好运!」
他脚跟利落地一转,走出房子。
第二景
花园
6月6日,星期一,下午4时整
假使萨姆巡官是一位心理学家,或者说只要他当时烦恼的事情不是那么多,那天疯狂的黑特家族委实可以提供他一次有趣的研究机会。由于被禁止离开房子,他们一个个像失落的游魂四处晃荡,焦躁地拿起东西随即又放下,用充满仇恨的眼神互相瞄来瞄去,尽可能彼此避不碰面。姬儿和康拉德整天彼此叫骂,一点小事就吵架,连最细微的挑拨也要引起冲突,互相无情地说一些伤人的言语,即使用急性子也难辞其咎。玛莎一直把孩子紧紧带在身边,几近麻木地不时又打又骂,只有当康拉德·黑特从她身边走过时,才顿然提起精神,然后又苍白苦恼地对他投以恶狠狠的眼光,连小孩子都注意到而且忍不住问为什么。
巡官愈是思考眼下毫无头绪的线索,心里就愈烦躁;一想到哲瑞·雷恩对这事可能已经有个底,而且好奇雷恩可能有了什么答案,更让他蠢蠢不安。然而雷恩似乎为了某个特殊理由被困扰,巡官寻思不出所以然来,下午有两次,他走到电话旁想要打到哈姆雷特山庄,然而每一次都是手按在电话机上,却颓然发觉他根本没什么问题好问,当然也没什么话好说。
烟囱那条奇异的通道渐渐引起他的想象力,萨姆把雷恩暂抛脑后,上楼到实验室去,亲身丈量分隔两座壁炉的那片防火砖墙,为了求取满意的证明,他发现,一名成年男子可以无须额外努力,就由壁炉从一间房间爬到另外一间房间……对,连他庞大的肩膀在烟囱的空隔间都旋转自如。
他爬回实验室,然后叫皮克森把那一家子集合起来。
他们零零散散地进来,对这道最新审查令一点兴趣也没有,所有突兀的事件和火灾的震撼,已经使他们对任何意外都麻木不仁了。等所有人都到齐,巡官便展开一连串显然没有人预料到的平常问题。他们机械地回答,至少就萨姆所知,都很坦白。当问到烟囱通道时,他小心翼翼不直接吐露秘道的存在,他相信要不是该罪犯的演技太高明,就是所有人说的全是实话。他原先指望能引诱某人不打自招,甚至期望有人在无意间从尘封的记忆里挖出某个谎言,但是一直到询问完毕,巡官所得并不比他原先已知的要多。
当他下令解散,一伙人鱼贯而出,萨姆吐口大气跌坐进图书室的扶手椅上,寻思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错。
「巡官。」
他抬起头,发现高个子家教皮瑞站在眼前。「嗯,你要做什么,先生?」萨姆吼道。
皮瑞赶紧回答,「请求准许放假一天。我——这些事件让我有点——呃,巡官,昨天通常是我的放假日,因为不准离开房子,而且我感觉要一些新鲜空气……」
萨姆让他自己住口。皮瑞不安地把脚挪来挪去,但是眼眸深处闪现一股期待的光芒,萨姆才到唇边的刻薄话幸未脱口,反之,他用和蔼的口气说,「抱歉,皮瑞,可是这实在是不可能,除非我们在这里的事有个着落,否则每个人都得留在房子里。」
那光芒消逝了,皮瑞垂头丧气,他一语不发,闷闷不乐地走出图书室,经过走廊到屋后,然后步入花园。天空乌云笼罩,他迟疑了一下,然后看见芭芭拉·黑特坐在一把花园大阳伞底下安静地读书,便踩着雀跃的步伐穿过草坪……
下午缓慢地流逝,巡官心想,这案子真是会拖。先是有如风驰电掣,一场戏剧般的变故,一个爆炸性的事件——然后就无声无息,完全无声无息,整个丧失了行动。这整件事有种不自然的意味,令人产生无助的感觉,而且使人觉得罪案的发生终将无可避免,仿佛一切早在许久以前就已经策划好了,正在无情地向一个不可知的高潮推进。但是——会是什么?结局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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