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场大火。在读大纲之前,那场火使我很困惑。其实,在我读大纲之前,很多事情都让我很困惑,因为我一直想给每一件事情都找出理由来,而事实上根本全无理由可言!所有的事都是盲目做出来的……大纲里面对那场火的目的如此说明:使之看起来像有人意图谋害约克·黑特,因而让约克显得无辜。但是黑特一死,以他卧房为中心的火灾变成没有意义,任何成人或者会因此将之全然放弃,或将之改为己用——也就是,在他自己的房间或在接近他自己的某处起火。成人大概会干脆放弃,因为即使在约克的小说里,那也是一个蹩脚办法,并不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侦探故事素材。
「那么,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一部虚构犯罪的大纲,被巨细靡遗且愚蠢地盲从到底——每一项需要原创性或选择性思考的行动,都表现出这个跟随者是不成熟的,是个小孩。这些事情使我确信杰奇是凶手,而且会和说服我一样地说服你们。杰奇对他所全心追随的大纲的微妙复杂,一点也不了解,他唯一能理解的,就是对要做什么事的清楚和特定的说明。至于做这些事情的理由,他并不了解,他的脑袋唯一明白的地方是:依据大纲,他知道约克是罪犯,他知道约克已经死了,打定主意自己来当约克, 或者说罪犯。所以每当大纲说,约克,或者Y,必须做什么的时候,杰奇就把自己当做约克,然后去做,甚至连那些约克在大纲里刻意安排给自己——即罪犯——脱罪的指示,他都照做不误!而且每次杰奇必须靠自己判断行事,或必须解析某件语意不明的事物时,他的反应都很合乎本性,做出幼稚的举动,把自己暴露。」
「那个要命的第一次下毒,」萨姆清了清喉咙说:「我看不出来……」
「耐心点,巡官,我正要提及这点。我们当时并不知道那次下毒是不是有意谋命,然而,当我们由谋杀案推知第二次下毒并无意谋命以后,大概也可以假定第一次也没有那个意思。在知道那是约克的计谋之前,当我想到杰奇可能是凶手的时候,我自问:『蛋酒奶那一次,似乎是杰奇意外阻止恶事成真,是否可能他喝下蛋酒奶并非意外,而是故意的?倘若如此,是为什么?』好,如果第二次下毒不是有意的,第一次下毒也不是有意的,那么凶手要如何使露易莎连一口蛋酒奶也不喝,而同时又能把蛋酒奶被下毒的事实显露出来?毕竟,仅是在饮料里掺毒,然后例如假装无意地把它打翻,并不能显现里面有毒的事实;小狗出现完全是意外。所以,如果露易莎不可以喝,而又必须让人知道其中有毒,凶手不得不采取大胆的对策。事实上,杰奇自己喝下一些,即是他在遵照某种指令行事的重要证据——他不可能自己把它下毒,然后又故意喝一口致病——这根本不是小孩子的推理方式。他照此行事的事实,使我确信他是在跟随一个并非由他策划的计谋。
「等我读了大纲, 一切就了然了。在故事里,Y有意于蛋酒奶下毒以后,自己小啜一口,微感不适——如此可以一箭三雕,既不伤害露易莎,又使情况看似有人要谋害她,最后,还把自己摆在最无辜的地位——因为下毒的人怎么可能故意陷害自己?黑特的计划高明——以小说的观点来说,如果他策划的是一个真正的杀人阴谋,显然即使为了掩人耳目,他也不至于考虑自己服毒。」
雷恩叹口气, 「杰奇读了大纲,看到Y给蛋酒奶下毒,然后自己啜一小口,杰奇知道大纲上说Y做什么, 他就一定要照做不误,所以只要他的胆量——以及情势——允许,他就照章行事。事实上,杰奇在第一次下毒时饮下蛋酒奶,以及在第二次案件中自己既下毒又杀人,都有力的证实,他只是盲目服从一个异想天开、不符事实的计谋,对其中所隐含的任何意义当然从来都没了解过。」
「至于动机呢?」萨姆有气无力地问,「我仍然想不通为什么一个小孩会要谋杀他的祖母。」
「棒球是一个理由。」布鲁诺故作滑稽地说。
萨姆瞪他一眼,布鲁诺说,「毕竟,像那种样子的家庭,很容易可以了解嘛,萨姆。嗯,雷恩先生?」
「是,」雷恩面带哀伤的微笑,「你早就知道答案,巡官,你自己晓得,这个家庭的魔鬼血统是怎么造成的。虽然才十三岁,杰奇的血管里有他父亲和祖母的病态血液,可能出生的时候,他就已经具有杀人的潜力——也就是说,除了所有的小孩在某种程度上都具有的执拗、捣蛋和残忍的倾向,而他这些倾向的程度特别大以外,他还继承了黑特家血统的弱点……你们记不记得他对小家伙比利几近疯狂的欺压?他热衷破坏——践踏花草,差点淹死一只猫——全然不受管教?除此之外,再加上我约略猜测,但大概也八九不离十的:黑特家族没有所谓的家庭温暖,家人之间的仇恨与整个黑特家族习性相较起来并无矛盾,老太太经常毒打那个男孩子,事实上,案子发生前三个星期,才因为他偷了露易莎的一颗水果鞭答过他,那个男孩子曾经听到他妈妈玛莎对老太太说『我希望你死掉』之类的话——孩子式的仇恨日积月累,加上脑子里的劣根性煽风点火,可能在读到大纲,看见所有人里面他是讨厌的家中之敌,也是他母亲的敌人,『埃米莉祖母』,要被计划谋杀掉时,立即引起他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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