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极了,德威特,」萨姆说,「你这可犯了你这辈子前所未有的大错了……我再问你,德威特夫人和隆斯崔相处的情形如何——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是吧?」
「当然。」
「那你女儿和隆斯崔——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不愉快是吧?」
「你这太过分了吧!」
「所以说你们一家人和隆斯崔的相处,简直是水乳交融,快乐得不得了是吧?」
「干嘛!」德威特跳起来,吼着,「妈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萨姆和气地一笑,伸长着脚踢了下德威特的椅子,「别激动嘛,先坐下来……你和隆斯崔在公司的地位是否平等?」
德威特平静下来,眼睛里还布满血丝,「是的。」他以一种很平静的声调回答。
「你们合伙多久了?」
「十二年。」
「你们是怎么开始合伙的?」
「二战前,我们在南美采矿,赚了大钱,就一起回美国合伙开证券公司。」
「状况好吗?」
「还不错。」
「那就怪了,」萨姆依然嘻皮笑脸,「既然公司也赚钱,你们也富裕了,隆斯崔干嘛一直向你借钱?」
德威特风雨不动地坐着,「谁告诉你这个?」
「德威特,是我在问你。」
「这问得太无聊了,」德威特嘴巴咬着一摄自己的浓胡须,「我偶尔借点钱给他,这纯粹是朋友间的通财之事——小小金额……」
「小小的两万五千美元是吗?」
瘦弱的德威特顿时如坐针毡一般,「那——那本来就是借款,私人性的。」
「德威特,」萨姆说,「少在这儿嚼舌头了,你动辄给隆斯崔一大笔钱,他却从没还过,而且很可能你根本没指望钱要回来。我要知道为什么,而如果——」
德威特再也坐不住了,火烧屁股般从椅子上跳起来,一张脸扭曲且铁青,「你这已经是滥用警察职权了!我跟你说,这根本和隆斯崔的被杀毫无关联——」
「好啦别演戏了,你先到外面等着吧!」
德威特仍张着嘴,喘着气,像个泄了气的气球一般一下子缩了下来。狂暴的情绪也消褪了,但还是挺着胸,有点摇晃地走了出去。萨姆目送他离开,有点伤脑筋,这德威特的行为诡异,挺说不通的……
萨姆下一个传唤的人是德威特太太佛安。
谈话很快结束,也没啥收获,这位迟暮、脾气颇大而且反应往往很激烈的女人,诡异的程度不下于她丈夫。她似乎掩饰着很深沉很扭曲的情感和秘密,但她说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问到和隆斯崔的关系时,除了彼此认识交情清淡如水之外,她冷静地一概否认;有关隆斯崔企图勾搭她女儿珍那回事,她更是嗤之以鼻,「据我所知,他有兴趣的是较成熟的女人。」回答的语气像冰块一样;至于巧丽·布朗,德威特太太除了说她是「有心机的小演员」,靠一张漂亮脸蛋迷住隆斯崔外,其余也一概不知道;最后,问到德威特是否遭到勒索一事,德威特太太的反应是,神经病,哪有那回事……
萨姆嘴上无言,心里可是翻了天,这真是一名标准悍妇,血管里流的是醋。萨姆进一步威胁恐吓,再诱以甜言,但除了她和德威特结婚至今六年、珍是德威特前妻所生这些无意义的事实之外,萨姆什么也套不出来,只有宣布放弃。
德威特太太起身,从手提袋里拿出小粉盒,在那张已是涂着厚粉的脸上继续扑粉补妆。她的手抖着,粉盒叮当掉地,镜子应声摔破,她那盛气凌人的架势顿时破了法,胭脂底下的脸刷地失去了血色。她赶忙在胸口划着十字,眼神十分惊恐地用西班牙文念着:「上帝保佑!」但那一瞬间,她忽然又恢复了镇静,迁怒地扫了萨姆一眼,再矜持地看看地上的镜子碎片,快步离去,萨姆笑了起来,捡起镜子碎片,摆在桌子上。
他走到门口,喊富兰克林·亚罕过来。
亚罕是个大个头,样子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些。他昂首阔步,嘴角带着轻松的笑意,眼神非常柔和非常开朗。
「请坐。亚罕先生,你和德威特认识多久了?」
「我想想……从我搬到西安格坞,六年。」
「隆斯崔和你很熟是吗?」
「说真的,也并不很熟,我们住得很近,但我个人是退休在家的工程师,和别人没任何生意往来。我和隆斯崔认识还是德威特介绍的——很抱歉我这么直说,我一点也不喜欢隆斯崔这个人,不可信任的一个人,他是那种打牌会唬人的家伙,那种你也知道,外表热情,好像很哥们很够意思其实早已腐烂到骨子里的人,我不知道是谁把他干掉的,但我敢跟你担保,隆斯崔绝对是自找的。」
「另外一件事,」萨姆继续说,「昨天晚上,巧而·布朗指控德威特杀人,你的看法怎样?」
「胡说八道,」亚罕翻起眼来看着萨姆的眼睛,「完完全全是胡说八道,只有那种歇斯底里的女人才会那样颠倒黑白乱咬人,我认识德威特整整六年了,这个人浑身没一根邪恶的骨头。和善得不得了,是个标准的绅士。我敢说,除了他自己家人之外,全世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我们每个礼拜一起下三四次棋。」
「哦,下棋?」萨姆感兴趣起来,「你棋艺如何?」
亚罕得意地笑起来,「巡官大人,你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你没看报纸吗?现在跟你讲话的是本地区首屈一指的王牌棋士。三个星期前,我才刚拿下大西洋海岸公开赛的冠军头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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