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仔细看着布鲁诺说话时的嘴唇,看着紧闭着嘴、面色苍白的德威特——他被遗忘在角落边,以及如狂风暴雨般对着电话筒的萨姆。
直到萨姆放下电话,雷恩这才开口,「布鲁诺先生。」
布鲁诺正走到死者那边,闷闷地对着惨死的尸体,应声扭头看向雷恩,眼睛里这时浮起了几丝希望的光彩。
「布鲁诺先生,」雷恩说,「你有没有仔细检查过伍德的签名——他识别证上的亲手签名?」
「——您的意思是……」
「我觉得,」雷恩柔和地说,「此刻的第一任务是,证明伍德就是写匿名信的人,萨姆巡官似乎认定伍德的签名和信上的字迹出自同一个人,我并不是怀疑巡官的判断,但我认为最好能让专家来做鉴定。」
萨姆不舒服地皱起眉来,「字迹完全一样,雷恩先生,您就别在这上头钻牛角尖了。」他跪在尸体旁边,像对待个服装店里的木头模特一般翻弄着,最后,从死者口袋里,萨姆找出两张又皱又湿的纸张来,其一是第三大道电车意外事故报告书,上头详细记载了今天下午电车和一辆汽车的撞车事件,伍德还签了名;另外是一封贴了邮票封了口的信,萨姆撕开来,看完,递给布鲁诺,布鲁诺也仔细看过,又交给雷恩,这是一封写给函授学校申请交通工程学函授课的信,雷恩仔细研究着两者的字迹和签名。
「布鲁诺先生,那封匿名信你带在身上吗?」
布鲁诺在皮夹子里掏了半天,找出那封信,雷恩把三张纸摊平在身旁桌上,凝神地对比,好一会儿,他笑了起来,把纸张还给布鲁诺。
「非常抱歉,巡官,」他说,「毫无疑问,这些笔迹完全出自同一人之手。我们现在知道了,这意外事故报告书、函授学校的申请信和匿名信都是伍德写的……但由于确认这一点非常重要,尽管萨姆巡官的看法这么不可动摇,我以为我们还是请专家鉴定一下吧!」
萨姆满肚子不爽地咕咬着,重新跪在尸体前面,布鲁诺把那三张纸放回皮夹子,再次打起电话来,「谢林医生吗?……喂,是医生吗?我是布鲁诺,我人在威荷肯终点站,在站长室里,对对,渡船口后面这里……就现在啊……哦这样,好吧,那你手头那边弄完就尽快过来……四点才完啊?那也没关系,我会把尸体送到哈德逊郡停尸间去,你直接去那儿……是是,我坚持由你亲自检查,死者名叫查尔斯·伍德,是隆斯崔案那班售票员。」
「我可能太多管闲事了,」坐在椅子上的雷恩又说了,「布鲁诺先生,有没有可能在伍德登船之前,默霍克号的船员或电车的工作人员曾见过他或和他说过话?」
「太好了,雷恩先生,您提醒我了,他们可能还没走掉,」布鲁诺又拿起电话,拨到纽约那边的渡轮码头。
「我是纽约地检处的布鲁诺检察官,我现在在威荷肯终点站,这里刚发生一起谋杀案——哦,你们也听说啦——这边需要你们的帮助……很好,死者是第三大道线四十二街越区电车的售票员伍德,服务证号码2101,只要今晚有见过他或和他说过话的人,都请他们来一下……差不多一个钟头前,是是……还有,他们过来时,能不能派个执勤的电车稽查一起来,这里会有一艘警艇过去接人。」
布鲁诺一挂电话,火速派了一名刑警,要他通知默霍克号旁的水上警察立刻行动。
「现在,」布鲁诺搓着手,「雷恩先生,萨姆巡官检查尸体这段时间,您愿不愿陪我到楼下去?那里还有一堆活儿要干。」
雷恩起身,眼睛看向独自呆在角落一隅的德威特,「可能,」雷恩清澈的男中音说,「德威特先生也愿意和我们一道吧?这里的一切不会让他觉得愉快的。」
布鲁诺夹鼻眼镜后面的眼神一闪,笑意浮上了原本严肃的脸,「是是,当然如此,德威特先生,愿意的话你也一道来吧!」这个瘦小的证券商感激地看着身穿披风的雷恩,温驯地跟在两人身后,他们走过月台,下了楼到候车室。
三人成列如阅兵般凛凛威风地下了楼梯,布鲁诺举手要大家注意,「默霍克号的领航员请过来,船长也请一起过来。」
人堆里,有两个人步履沉重地走上前来。
「我是领航员——山姆·亚当斯。」领航员很壮很有力气,一头蓬松的黑发,像头公牛。
「等等,乔纳斯人在哪里?乔纳斯!」这位萨姆手下负责簿记的刑警应声跑过来,抱着笔录的本子,「你负责记录……好,亚当斯,我们先确认死者的身份,死尸摆在甲板上时,你看过吗?」
「当然看了。」
「你以前见过这个人吗?」
「少说也上百遍了,」领航员提提裤子,」我和他还算满熟的,虽然他的脸被砸成那样子,但我敢按着《圣经》发誓,他是伍德没错,越区电车的售票员。」
「为什么你这么确定?」
领航员搞了帽子,抓着脑袋,「为什么——没为什么啊,我就是知道,身材一样,红头发一样,衣服一样——我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是知道,而且,今晚在船上我们还聊过天。」
「哦!你们谈过话,在哪儿?——在操舵室里吗?我想在操舵室里应该不允许乘客进去聊天是吧,亚当斯,你从头到尾讲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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