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你明白的,是吧?亲爱的孩子?”
“明白,”她说,“你是连放在口袋里的打印台和橡皮章一起送洗衣店的吗?还有那双土耳其的拖鞋?”
这话虽然不是很明白,可是看来应该不会让人烦心才对。可是胡弥医师把他的眼镜取了下来,放回口袋里。同时我注意到门口的门帘动了动,有人在往里张望,那里的光线还不够亮到能把他看清楚:他看来是个很瘦的男人,一头白发,还有张毫无特征的脸;可是一只手抓紧了门帘的一角,好像在用力扭着。
“我想大概我真是那样送洗的,亲爱的孩子,”胡弥医师的声音改变得就像那抓住门帘的手一样突然,可是他还是尽量想说得轻松,“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不会去管这种小事。洗衣店的人都很诚实的。哎呀,哎呀,我真的得走了。呃——哦,对不起,这位是崔甘农医师,我的朋友。”
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把手放下,微微地鞠了个躬。
“崔甘农医师是精神科的专家,”另外那位医师微笑地解释道,“好了,我还是一定得走了。再见。布菜克先生。别给玛丽的脑袋里装满了胡说八道的东西,也别让她对你做同样的事。今天下午睡一下吧,亲爱的孩子,我今晚会给你开点药,让你忘记所有的烦恼。莎士比亚不是说过‘那织补起你纷扰愁结的睡眠’【语出《麦克白)第二幕。——注】吗?嗯,的确如此。再见。”
06 一截蓝色羽毛
在中央刑事法院第一号法庭证人席上的那个男子声音洪亮而充满自信。我悄悄溜进来的时候,他的话正说到一半:
“——所以,当然啦,我想到了打印台。你知道,就像说‘医生还没到,准备先做好’嘛。只不过来的是警察。”
鲁道夫·傅来明先生是个高大而粗壮的男人,留着硬硬的红胡子,这要是在四十年前,即使是在近卫团也是很少见的。他也有着近卫军的神态,丝毫不觉得难为情。外面天色转暗之后,在橡木镶板后面隐藏式的灯光,让白色的穹顶有种戏剧性的光辉。可是在庭讯已经开始了几分钟之后才溜进来的我,在当时却觉得这不像个戏院,而像间教堂。
艾芙莲不悦地瞪了我一眼,然后兴奋地低声说道:“嘘——他刚证实了所有戴尔所说关于发现尸体经过的证词,一直到安士伟发誓说他喝了下了药的成士忌;可是他们发现威士忌和苏打水都没有动过。嘘!那位金发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让她噤声以为回答,因为已经有人把头转向我们这边,而且提到打印台的事吸引了我的注意。鲁道夫·傅来明先生深吸了一口气,挺起胸来,很感兴趣似地环顾整个法庭。他充沛的活力似乎也让律师有了朝气。傅来明那张大脸看来有点饱经风霜,下巴肉松垂,一大把硬直的红胡子;眼皮满足皱纹,眼光却很凌厉,让你感觉到其中应该夹着片单眼镜,而那头硬直的头发上应该有顶铜盔什么的。在审讯停顿的时候——比方说像电影断片的那样停了下来——他就会打量法官,打量律师,抬头去看坐在旁听席上的人。傅来明在说话的时候下巴会进进出出地动着,像只牛蛙。
韩特利·劳顿正在发问。
“傅来明先生,解释一下你提到打印台是什么意思。”
“呃,事情是这样子的,”证人回答道,一面把下巴收了回来,好像他想闻那朵插在他那套黑白花纹西装胸前纽扣孔的花。“在我们看到小柜子上的酒瓶和苏打水瓶都是满满的时候,我对被告说,”停顿了一下,好像在考虑,“‘你为什么不像个男子汉,就承认是你做的呢?看看那边那支箭,’我说,‘你看得到上面的指纹吧;那是你的指纹,对不对?’”
“他听了这话怎么说?”
“什么也没说。完——完——全全什么都没说!所以我想到印下他的指纹,我是个很实际的人,一向是这个样子,所以我才会想到这件事。我对戴尔说要是我们有个打印台——你知道那种东西,就是可以用橡皮章在上面蘸印泥的东西——我们就可以弄一组清楚的指纹了。他说胡弥大夫最近才买了几个橡皮章和一个打印台,在楼上那位大夫的一套衣服口袋里。他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他本来打算把橡皮章拿出来,以免弄脏了口袋,所以他自告奋勇地说要上楼去拿来——”
“我们很明白,傅来明先生,结果你有没有拿到打印台,取到嫌犯的指纹呢?”
急切得把脖子都伸长了的证人似乎对这样打断他的话觉得很不高兴。
“没有,我们没有拿到,我是说,没有拿到那一个打印台。戴尔找不到那套衣服,好像,要不就是那个打印台不在那里。可是他还是想办法从办公桌里翻找出一个旧的打印台,用的是紫色的墨水,而我们在一张纸上盖下了嫌犯的整套指纹。”
“是这张纸吗?请拿给陪审团看。”
“是的,就是这张。”
“被告有没有表示反对呢?”
“呃,有一点。”
“他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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