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一下!他说的是‘你的经济状况’还是‘你们家族的经济状况’?”
“是‘你们家族的经济状况’。然后他说:‘所以我准备告诉你——’我能清楚听到的就只有这些。威士忌酒里下了药,药效发作了。”
H.M.深深地吐了口气,甩了下袍子;可是仍然维持着响亮而单调的语气。
“现在让我们再回到那次把你召到格鲁斯维诺街去的电话交谈。死者知道你搭九点钟由富瑞安开往伦敦的火车?”
“想必知道。”
“他是不是也知道那班车要到十点四十五分才会抵达;而他在十一点以前是不可能联络到你的呢?”
“玛丽跟他说过了。”
“一点也不错。可是他还是从早上九点钟开始就一直不停地打电话到你的公寓去——那时候你都还没从富瑞安动身吧?”
“是的。”
“你在礼拜六下午一点三十分和他通电话,之前,曾听过他的声音,或是见过他吗?”
“没有。”
“我想听听那次电话交谈开始的情形。告诉我们是怎么开始的?”
“电话铃响了,”安士伟以镇定的声音回答道,“我拿起了听筒,”他表演了当时的状况,“我正坐在长沙发上,一面看报纸,一面伸手去接电话,当时我认为他说:‘我要找安士伟先生,’所以我说:‘我就是。”
H.M.往前俯过身来。
“哦?你认为他说:‘我要找安士伟先生。’可是,后来,等你再回想起来,你是不是发现他说的是另外一个称呼?”
“是的,确实如此。我知道一定是那样。”
“那,他真正说的是什么?”
“是另外一个称呼。”
“他真正说的是不是这个——他真正说的是不是‘我要找安士伟上尉【此处原文为Captain Answell,前一句是找Caplon Answell,而Captain与Caplon音设为相近。在中译时无法译出其语音趣味,因此改译。——注】’呢?”
“是的。”
H.M.把手里的卷宗丢在桌上。两手叉在胸前,极其柔和地说道:
“简而言之,”H.M.说,“在整个交谈过程中,以及后来在他自己家里,他都以为他是在和你的堂哥,雷金纳·安士伟上尉说话,对不对?”
11 私下商议
大约有十秒钟的时间,法庭里没有丝毫人声或动静。我觉得自己都听得到别人呼吸的声音。他那句话的意思慢慢地穿透了大家的思想。我们看到那件事突然出现,逼近眼前;但得花时间去调适,而我不知道法官是不是会准许这件事。被告疲惫的脸上现在带着讥诮的表情,好像在向雷金纳·安士伟挑战,看对方是不是敢正视他的目光。雷金纳没敢回头,他背对着被告席,坐在律师席上;一手抓着水瓶,看来好似没有听见。在和被告同样颜色头发下的那张邪恶的脸上只露出很惊讶的表情。
“不错,我说的就是那边的那个男人,”H.M.坚持地说道,把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雷金纳上尉摇了摇头,不屑地笑了笑。华特·史东爵士全副武装地站了起来。
“庭上,”他厉声说道,“我是不是能说被告并不能确定胡弥先生当时是怎么想的?”
法官考虑了一下,用两只小手揉揉两边的太阳穴。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华特爵士。不过,要是亨利爵士在这件事有进一步的证据,我想我们可以让他多点空间,”他有点严厉地看着H.M.。
“有的,庭上,我们有证据。”
“那就继续吧!不过要记住被告怀疑的事不是证据。”
尽管检察总长没有攻击就坐了下来,但他很清楚地表示宣战了。H.M.再次转身对着安士伟。
“关于那次我们要加以说明的电话,你的堂兄在前一天晚上就到了伦敦,对不对?”
“是的,从我所住的同一个地方去的。”
“而他每次到伦敦去,都是住在你的公寓里吧?我想我们在这里听过这样的证词?”
“的确是这样。”
“所以,如果死者想和他联络的话,从礼拜六清早九点就打电话到你公寓去,也是很自然的事了?”
“是的。”
“你礼拜六傍晚到格鲁斯维诺街去的时候,从头到尾有没有提起过你的名字呢?”
“没有。我向管家说:‘我姓安士伟。’然后,他向他主人说我到访的时候,他说的是:‘这位先生来看您,老爷。’”
“所以,死者说:‘我亲爱的安士伟,我要制得你服服帖帖的,你这该死的!’这句话的时候,你相信他说的根本不是你吧?”
“我确定他说的不是我。”
H.M.把一些纸张整理了一番,好让这句话深入所有人的心里。然后,从饮威士忌酒的事开始,他叙述了整个经过。我们知道这一部分是真的;可是话说回来,他到底有没有罪呢?这个男人并不是全世界最好的证人,可是他所说的一切都具有强烈的说服力。他带着一点如果他确是清白的话就想必会感受到那种受困的感觉。问话的时间很长,安士伟原本也会给人留下很好的印象,可惜昨天傍晚——他在被告席上自承有罪,即使没人再提起,这件事却仍像阴影笼罩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他还没开始申辩,就已经是一个自己认了罪的杀人凶手了。就好像有两个他,像一张重复曝光的照片中的人物似的彼此融入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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