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了下来,然后我们俩听那雨水飞溅声听了一两分钟。
“老赫,咱们俩认识很久了,”他说道。
我记得当时我点点头,并且说:“是啊!”这般情景,真像是若干年前我们还在桑孟塞的时候;但我没想到,在过了这么多年后的今天,我还会听到他说出这句话来。
“我只是坐在这里想,”老杰以一种好辩的口气嘟囔着。“以前啤酒是一夸脱5便士,你可以在酒中掺入肉豆蔻,把它加热。回顾过往,快乐的记忆点点在心头。不过现在,你位居助理警务署长,有了官阶和一切……可是,老赫,你并不是警察。”
“照你那种说法,你就不是生意人了,”我说道,“不过,你依旧是一位身价百万的富翁。”
“唉!”老杰想了想,喟然同意。
他略微转身,烟灰便从香烟上头掉落;他的手开始在太阳穴上下轻按,眼睛也眯了起来,仿佛无法看清面前的景物。你们知道习惯戴眼镜的人,一旦把眼镜拿下来,就会露出迟钝呆滞的表情吧?在双手轻揉的动作下,他的面容就有这种表情。
“昨晚在这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我接着说道,“你可能都知道了,也可能还不知情。一个名字叫做威廉·奥古斯都·伊林渥斯的男人,今天早上走进我的办公室,把详情一五一十地全告诉我了。”
“所有的事情我也全都知道了,”老杰咕哝着说道,嘴里仍咒骂不止。“蜜丽安和杰瑞今天早上跟我说了。我猜他们知道除了坦承之外,别无他途。他们认为自己从此将会有许多麻烦缠身;我跟他们说这个可能性很大,并且趁机教训他们。”
“事实上,老杰,他们全都和麻烦扯上边了。审讯会将在后天举行,验尸官要是听到有这场愚蠢的化装舞会,一定会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老杰把身体坐直。一旦跟他提到任何官方当局,尤其是警察单位,那就像是提一桶水泼在一只脾气暴躁的狗身上。他再度气得怒发冲冠。我兴致盎然地发现,他大概会跟这些孩子们站在同一阵线上,并且不会特别严厉斥责他们。至于警方嘛,他倒是会百般刁难恶意相待。
“哦,是吗,他会这样吗?”老杰问道。“验尸官会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这位验尸官是何许人也?他叫什么名字?”
“先别管这个。昨天晚上在博物馆里头,那群人当中的某个人,杀了那个名叫潘德洛的男子,这件事你想清楚了吗?”
“嗯哼。是的,”老杰慢条斯理地答道,“我想清楚了。我看,这件事一定会闹得人尽皆知,对吧?在这样的情况下……”
“什么样的情况?”
他的双手又在脸颊两侧上下轻揉起来。但对于我的问题,他却闷不吭声。
“听着,老杰,蜜丽安跟这桩命案有关吗?”
“是的。”
“哦?她认识潘德洛?”
“没错……待会儿,有个人要来这里见我。她是潘德洛的房东;或者说,据我的了解,这个女人一直在收留他。我知道她的名字和地址。‘安娜·莱利太太,自治区,兰特街,王冠与神龙旅舍’。咱们来瞧瞧她会说些什么。此外,我还跟他们这伙人说,蜜丽安、杰瑞、何姆斯这个混蛋、贝克特、姓克尔顿的女孩、她的朋友巴特勒,以及普恩(‘真是该死!老赫,’老杰出其不意地破口大骂,‘该死的家伙,我没想到老普恩也跟人家参了一脚!’);我叫他们通通待在这里,等你来问话。你不会太为难他们吧!你知道的,真是见鬼了,为了看伊林渥斯戴络腮胡,我愿意花半个银币,为了这一件事,我可以……”
“好了,好了。”我对他说道。“现在,我们先来谈谈伊林渥斯这档事,你在里头扮演的角色是……”
“我在里头扮演的角色?”
“听我说,你这个老蠢蛋,难道你还不明白,把伊林渥斯扯进这桩命案、闹出轩然大波的人,就是你啊?麻烦的源头就在你身上。若要追究起责任,那么就是你的错。昨天下午,你从南安普教发了一份电报给他,不是吗?”
“嗯哼。天啊!”老杰说道,当下他的手脚突然全都摆动起来,就像是你拉动了舞蹈娃娃的细线一样。“从这个角度来看,我相信我的确是罪魁祸首。”
“你他妈的知道就好。好吧。昨晚何姆斯已经打电话到旅馆通知伊林渥斯不用过来了,你却又发电报给他,叫他10点30分到这里来。这下子可好。你跑到哪儿去了?你干什么事情去了?还是你根本没回伦敦?”
老杰沉思了一会儿。
“嗯哼。噢,是的,我回伦敦了,”他简明扼要地答复。“我去收购一家餐馆。”
各位,你们要是认识他这个人,你们就会知道他说出这种不合常理的话,其实一点也不奇怪;如果必须跟他这种人同住或相处一段很长的时间,即使是性情稳重的人也会被逼得躲到最近的酒馆去。从各种不同的面向来看,他和伊林渥斯可以说是同一种人。假如他们俩共同拥有这间博物馆,那么,有一半的展示品可能会遭受损坏,而另一半可能会送往他处。孩子们总是忧心忡忡,因为老杰的性情多变,害他们永远摸不着头绪,他脸上的表情是喜还是怒,大伙儿始终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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